大军陆续入城。 待谢岩领中军抵达城下,冯宝率领的前军已经全部入城。 谢岩并没有立刻入城,而是先派人告知王决:“扩大警戒范围,密切关注各方动静。”
在他的意识里,越是到了胜利前夕,越是要小心,避免乐极生悲,适当调整和改变一些部署,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一切安排妥当,谢岩预备入城之际,王决那边突然派了一名军卒过来禀报,说是抓到一个“百济人”,而此人自称是现任“百济王”侄子特意派出,意欲面见大总管。 谢岩被这个消息弄得有点晕,心说:“这‘百济人’的侄子都是什么人呐?怎么一个个都不那么安分呢?”
只不过想归想,该见还是得见。 “让王决把人送过来。”
谢岩吩咐了一句,然后领军入城。 刚刚进入“泗沘城”,谢岩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王决带着两名军卒,亲自押送一名年过三旬,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来到谢岩面前。 “说吧,有何事?”
谢岩懒得废话,直接问道:“你家主子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家主扶余文思,乃是……” 中年文士的长安官话说的不错,谢岩基本上听懂了他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扶余文思非常不认可叔父趁着“百济王”逃离的时候篡夺王位,屡次相劝均无果,为了避免日后“百济王”归来清算,所以打算向大唐效忠。 “效忠于大唐,当然是件好事,只不过,今我军破城直入,夺取城池,仅在弹指之间,汝之家主此刻投诚,莫不是晚了些?”
“回大总管话,一点也不晚,应该说是恰到好处。”
“哦,此话怎讲?”
那中年文士说道:“城内布有重兵,‘宫城’亦固若金汤,大唐军队兵力有限,恐难以承受巨大损伤。”
“是吗?”
王福来于一旁突然插话道:“我大唐有利器,可开山裂石,区区‘宫城’,炸开便是。”
“不错。”
谢岩附和道:“高大外城都可炸开,‘宫城’何以能阻?”
“大唐兵威无双,自是可以做到。只是,一座完整的‘宫城’,那不是更好不过吗?”
“汝有话直说,本总管可时间有限。”
谢岩知道,对方必定有所倚仗,否则不会如此说话。 中年文士大约也看出来,这位大唐领军大总管耐心有限,于是道:“家主领‘宫城’正门防务,贵军至,当可弃守。”
“哦?此言当真?”
谢岩顿时来了兴趣。 “当真!”
中年文士接着道:“且城内领军三位大将中,有一位乃家主族兄,亦同如此,可助力大唐。”
谢岩算是完全明白了,这个新上位的“百济王”,不仅根基不稳,且在唐朝大军压迫下,人心也不稳,诸多大臣们,都在开始暗自留退路了。 “甚好!”
谢岩道:“本总管差人,送汝去前军,由副总管安排详细,汝可以找人递话扶余文思,事成,不仅可保家里周全,本总管当奏报大唐皇帝陛下,为尔等请功。”
“多谢大总管。”
中年文士躬身谢过。 “吴成,你立刻带这位先生去前军,告诉冯总管,务必配合这位先生的行动,争取兵不血刃,夺取‘宫城’,若出现重大变故,则按照原先设想,彻底炸平‘宫城’,鸡犬不留。”
“得令。”
吴成随即对中年文士道:“先生,请——” 等到他们离开后,王福来转身问谢岩:“何时有过炸平之说?”
谢岩笑了笑,道:“对异族,需多加防范。”
王福来瞬间秒懂,谢岩刚刚那个说法,一是特意说给那个中年文士听,一是让吴成转给冯宝。其意思则非常简单,那就是威慑“百济人”,以免他们升有异心,从而陷大军于不利。 冯宝知道这件事情后,第一反应那就是——难怪汉奸那么多。 可站在如今侵略者的立场上,他又觉得,好像这种感觉还挺爽。 不过,挺爽的念头一闪而过,冯宝迅速进入正常状态。 根据中年文士转达扶余文思的设想,冯宝令“羽林左卫”集结五百铁骑,与“左武卫”合兵一处,猛攻“泗沘”城南,那里集结“百济”两万大军,依托道路和民宅,进行设伏和阻击唐军。然而,在铁骑冲击以及强弩攻击下,单纯依靠盾牌进行防御,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左武卫”有四百全甲步卒,由他们担任先锋破阵,铁骑跟进冲击,仅仅两个来回,城南区域两万大军俱作鸟兽散,四散而逃,溃不成军。 张猛、匡胜领“卫岗乡”府兵,加上“水师敢死队”,一路狂奔,直扑“宫城”,他们每个人,都在左臂上缠了一条白布,按照扶余文思的计划,只要唐军到达“宫城”正门,他就开启“宫门”。 可是,张猛他们一路上,遇到了“百济”精锐步卒的拼死抵抗。 在这个方向,“百济”人投入重兵,且甲兵比例过半,在沿途步步为营,层层阻击,即使唐军大量使用“精钢弩箭”,也只能造成很大杀伤,然而倒下的尸体多了,反而阻碍行军速度,只能一条街、一条街的推进…… 如果说,“百济人”能够上下齐心,这种城中巷战,应当能够大量消耗唐军,哪怕是五个人换一个,大唐军队也是消耗不起的。 可是,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王朝,当面临绝境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存有私心。 因此,当城北区域两万守军,这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面对唐军,突然选择后撤,直接将城北大片区域给让了出来。 在城北进行突击的雷火,见“百济人”遵守他们的“投诚计划”,大喜!立刻派人通报两位大总管,自己则率领“羽林左卫”余下铁骑,全力增援张猛他们。 有了骑兵从侧后方突击,“百济大军”再难坚持,只能且战且退。 张猛、匡胜一人执刀,一人提铁抢,如入无人之境,勇不可当,在他们身后,“卫岗乡”府兵,以手弩、强弩支援,配合非常默契……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作战! “百济大军”打出了血勇之气,没有人后退,更没有人逃离,哪怕是倒地之后,用牙咬,手拉,也想着放倒大唐军人。 “他们的统兵将领是谁?”
跟在后面的冯宝,从“望远镜”里目睹“百济人”的骁勇,忍不住问那个中年文士。 “扶余烈,‘禁卫军’统领。”
“此人是个人才,可惜了!”
冯宝放下“望远镜”,对“传令兵”道:“命令‘水师第一营’即刻出击,务必最短时间,冲破‘百济军阵’。”
“喏!”
很快,随着“大唐水师”最精锐的“第一营”投入战斗,近一里宽的“宫城”正面“百济”大军防线,开始出现松动。 高破军作为突前先锋,动作非常快,带着部下一路狂奔,压根不管被甩在身后的“百济”军卒,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直取“百济”将旗位置。 “百济王宫”正门前,是一片广场,其中央位置,高耸一面战旗,旗下一名大汉,拄着一支马槊,一双锐利的眼睛,怒视前方。 作为“禁卫军”统兵将领,同时也是“百济第一勇士”,扶余烈并没有跟随前“百济王”逃离。他是军人,也是“百济王室”的守护者,逃跑对他来说,是耻辱。因此,哪怕并不认可如今的“王”,但依然选择死战到底。 三万“禁卫军”是“百济”最强的战力,只可惜,前任“百济王”带走了近一半,余下的一半需要守卫“宫城”,所以,扶余烈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率领两万城内最强步卒,拼死阻挡唐军。 可是,当城南失守,城北扶余文度放弃抵抗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扶余烈就已经知道——大事去矣! 本想着进入“宫城”,凭险据守,结果哪知道,守卫“宫城”正门的扶余文思却拿出“王”的诏令,严令其拒敌于外! 到了这个时候,扶余烈即便是一介武夫,也知道扶余文思那是在假传“诏令”。 因为,扶余文度放弃抵抗,摆明了是打算“投敌”,而他和扶余文思关系深厚,再联想到不让自己入城,扶余烈完全相信,他们之间必定有勾连,所图不外是出卖“百济”,换取荣华富贵。 眼看着唐军越来越逼近,扶余烈丝毫不动,只是当看到身边战立的一千名军卒时,眼里流露出不忍之色。大好男儿,为国捐躯倒也罢了,如今却是摆明给自己人给坑了!实在不值。 “唉——”扶余烈暗自长长叹息。 扶余烈眼看唐军已快要突进广场,手臂一举,提起马槊,斜指向天,同时暴喝道:“勇士们,随某家,冲啊——!”
“冲啊——” “杀啊——” 整一千甲兵,同时发出呐喊,足以惊天地泣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