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突厥大可汗阿哆侯的王城便设立在水草丰富,气候宜人的于都斤山上。早年突厥于北魏时便兴起于阿尔泰山南麓,直至后来待木杆可汗灭柔然后,突厥便取代柔然,成为漠南漠北的新一代霸主,版图极为辽阔。但随着权力的交替,突厥贵族内部渐渐发生冲突与叛乱,自先大可汗起,便另外又分立了四大可汗,与大可汗共享权力。 直到如今,作为阿哆侯的叔父,始终效忠于大可汗的达摩可汗便是突厥的第二可汗,另有阿哆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撷利可汗、阿哆侯的堂弟真毕可汗,还有同为阿哆侯叔父,却向来坐守自己的势力,始终隔岸观火的突利可汗共称四可汗,名义上同属于大可汗管辖,各自镇守一方,以拱卫王城。 随着突厥欢快而热情的乐律声中,突厥的王城内正举办着一场盛会,只见穿着鲜艳,年轻貌美的突厥婢女来去奉酒的大殿之中,突厥贵族们皆盛装华服地肆意豪饮蒲桃美酒,而在他们齐齐轮番相敬的王座之上,一个将至不惑之年的盛年男子穿着最为昂贵的丝绸,面容虽看起来俊朗刚劲,可一双眼眸却如野狼、如鹰隼一般携着嗜杀之意。 蒲桃美酒晕在男子泛着异样病态的唇上显得殷红而诡异,而男子眼下隐约的乌青,迷醉却布满血丝的眼眸,无不诉说着这位主人平日里的纵欲无度。 看着王阶之下,无数露着腰肢,编织着发辫,玲珑奥妙的身姿裹在火红的舞裙之中,媚眼如丝的舞姬们,日日里欢度声色的大可汗阿哆侯邪邪一笑,一把将身旁跪着、小心翼翼侍奉的婢女拉入怀中,将案上满满一杯蒲桃酒生硬凑在婢女唇边,死命地朝其嘴中灌。 眼看着婢女渐渐承受不住这攻势,俨然被呛得欲吐出,王座上的阿哆侯却是越来越满意,甚至是越来越兴奋地放肆笑着钳住女子柔弱的下颌,更加暴虐地将一盏酒喂了她满脸不够,又一把夺过身旁另一婢女手中的一壶蒲桃酒,整整倒在她的脸上,身上,直至最后在那些贵族们欢呼的笑声中,将那酒壶砸在婢女的额上,看到鲜血溢出,与满身的酒水混合在一起,分不出是血还是酒的那一刻,阿哆侯那双瞳孔中终于露出了极致地满足和兴奋。 看着受伤的婢女如笼中毫无反击之力的小兽般畏惧地颤抖着,缩成一团,阿哆侯眼眸顿时泛着不同于方才的怜惜,温柔地伸出手去。 察觉婢女恐惧至极地立即起身跪地求饶,阿哆侯俊逸而泛着虚白的面容却是温柔极了,好似一江春水般,一步一步朝着那婢女而去。 “怎么,你在怕我?”
话语是温柔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在众人的喧嚣中,阿哆侯病态地翻身跪地,膝行上前,直至将婢女逼至退无可退的地步,才爱怜地以指尖勾勒她流血的脸颊,好似抚摩着什么易碎的宝贝一样。 “瞧这血,多美——” 说话间,阿哆侯以拇指拂过血液,一点一点如上口脂一般,涂抹在婢女的唇上,直至眼前那颤抖的唇被覆上一层鲜艳而妖冶的血色,才满意地像是欣赏绝世的作品一般,将唇覆上,触摸、吮吸、勾勒。 待到再退开身子,眼看着面前人如惊弓之鸟,阿哆侯却是回味地以舌抹去唇上被沾染的血迹,眼眸明明是笑的,说出的话却是瘆人极了。 “这样好的血,该作花的养料才是。”
话音一落,眼前婢女脸上顿时露出震惊可怖的样子来,然而不待她求饶,一把精美的匕首便干净地插入她的心脏,在瞬息安静下来的大殿上,阿哆侯轻抚女子惊怖的脸,慢条斯理抽出右手的匕首,看着匕首上滴落的血液,看着自己被染红的右手,看着身旁应声倒地的尸体,才缓缓道:“割断经脉,将血液放出来,养一养那些蔷薇。”
话音落下,在众人惊讶却又习以为常地目光下,女子的尸体被沉默地拖下去,留下了一条血路来。 “停下做什么?”
看到众人安静下来,阿哆侯转身看向众人,举起早已替他重新斟好的酒杯,肆意地道:“接着饮、接着舞。”
听着耳畔欢快的音律,看着旋转极快的舞姬,与众人饮下一盏酒后,阿哆侯一手拖过另一个颤抖着,苍白着脸的婢女入怀,正霸道而长驱直入地吻着,却是听到了一个极为突兀的声音打扰了他的兴致。 “报——” 皱眉间,阿哆侯依旧将女子钳在怀中,抬头间,便看到乐舞再停,一个突厥小兵奔进来,紧张而着急地道:“大可汗,达摩可汗麾下的土地被周朝的军队所占,达摩可汗也,也阵亡了——” 话语一出,四下哗然,几乎是同时,阿哆侯的瞳孔震惊而慑人,下一刻便一把将怀中婢女猛地推开跌下台阶,霍然站起身道:“你说达摩可汗怎么了?”
“被、被赵翌的军队逼杀了——” 就在众人惊恐声中,阿哆侯立即拔刀踩着跌在地上的婢女,赶下去抬手便血光四起,割下了那个小兵的脑袋。 “废物,废物!”
在众人将呼又不敢呼的诡异气氛中,阿哆侯已是怒到极致,原本的他,正坐着挥师南下,杀了那个企图与他合作的汉人傀儡皇帝和那些不可一世的周臣,将那个他期待已久的汉人江山掳虐个干净。 可如今,他们竟敢告诉他,被滞留兰州,生死难测的赵翌竟然杀了达摩可汗,反占领了他突厥的土地? “你们都是废物!”
就在阿哆侯怒火中烧,彻底失去理智,肆虐地拿刀挥向在场的众人时,众人这才惊慌地逃窜开来。 眼看着跑得慢一些地已经倒下去几个,一个身影忽然主动扑上来,拿身体阻挡疯魔的阿哆侯,紧声劝慰道:“大可汗,当务之急该想办法暂时挽回与周朝的关系,再行图谋将来才是!”
“突利可汗一向心怀不轨,此时若人心不稳,他誓必会趁机拉拢人心,对大可汗不利——” 此话一出,空寂的大殿中阿哆侯终于停下了疯狂的举动,杀红了的眼睛也渐渐平静下来,朝来人看去。 看着面前焦灼劝慰,不畏生死的堂弟真毕可汗,阿哆侯顿时意识到突利可汗那个鬣狗一样狡猾的老家伙。 是了,如今汉人这块肉他吃不到了,就必须要想办法缓和与周朝的关系。 若是此时周朝汉庭与突利那死老家伙联军而来,突厥便陷入四分五裂的困境,没有了达摩可汗的拱卫,便是他与眼前的真毕可汗、撷利可汗合力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念及此,阿哆侯看向一脸严肃的真毕可汗,顿时眸中拂过一丝冷厉。 “可贺敦是周朝的公主,大可汗不如与可贺敦商议——” 听到真毕可汗的话,阿哆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非那个女人攒掇,他突厥也不会失去一个能征善战、勇猛过人的王牌军。 更不会半点好处没捞到,反而陷入危急境地! 因而不待真毕可汗再说下去,阿哆侯已是携刀气势汹汹朝着可贺敦的宫室而去。 立于一片狼藉的大殿上,看着大可汗阿哆侯怒发冲冠离去的背影,真毕可汗渐渐直起身子,眼中再无方才的规劝,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燃烧着的欲望。 这厢,得到消息的撷利可汗阿史那贺成早已秘密赶往彭城长公主所在处。 看到他贸然赶来,门前的婢女原本想要通报,谁料火急火燎的撷利可汗早已冲进去,直奔彭城的寝殿。 “可汗,您,您不能——” 嘈杂的声音响在耳畔,原本坐在月下梳着青丝的彭城便看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撷利可汗,还有极力想要阻拦却又无可奈何的婢女。 “下去罢。”
听到彭城平静的声音,那些婢女这才顺从地退下,寂静中,彭城斜眼看向上前的撷利可汗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然而近到身前,撷利可汗并未如从前般耽于情爱,却是一反常态地着急道:“方才宴上有人来报,赵翌携军杀了达摩可汗,占领了他的王庭和麾下土地。”
话音一落,饶是向来不甚在意的彭城也是眸中一紧,蹙眉间心下已是了然。 看来,她倒是小瞧了那个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的李家小郡主了。 眼神凛冽中,彭城唇边露出几分讥讽,几分冷漠。 “果然是流着李家血,终究是喂不熟的狼,和杨氏一样贪得无厌,让人憎恶。”
见到彭城难得露出一丝愠怒,撷利可汗已是问道:“我们该如何?”
说罢,撷利可汗不无担忧地道:“阿哆侯已然生怒,只怕会对你不利——” 看到紧张的撷利可汗,彭城却是镇定自若地含笑道:“他能奈我何?”
“你我今夜顺势而为便行了。”
听到彭城意味深长的话,撷利可汗不由出声道:“你的意思是——” “今夜,我便扶你上位,如何?”
说话间,彭城亲昵而暧昧地双手勾住阿史那贺成的脖颈,在他的唇边印下一吻,话中却是没有丝毫情欲,只有无尽的算计与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