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丰烨站在原地未动,一直沉思不语。 云漓从屋中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竟然希望夜丰烨能手刃亲生母亲?! 就算夜丰烨再恨她,他也做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夜丰烨轻轻拥住了她,“他是皇帝。”
不再是把酒言欢、畅笑随言的兄弟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冒险前来?”
云漓的确不懂。 陈初音刚做女帝没多久,莫非已经把陈国牢牢掌控在手中,无人再敢觊觎? 也没听说过她是否另嫁他人,再生子嗣,陈国女帝是否后继有人还真的是个迷。 没人能窥探她半分隐私,已经死掉的陈玖汐与她根本无法相比。 夜丰烨半晌都未开口,显然虞澜之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既来之则安之,她到臾国做什么,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的。”
云漓依靠在他怀里,“您这安慰的话,就连小猴子都不会信!”
倘若真没关系,虞澜之会特意到侯府来见他?铺垫许久,说了最后的那一句。 夜丰烨十分肯定,“我推不开,我会去的。”
虞澜之此时恐怕已经布控成百上千人盯着宁远侯府,不给他和云漓离开京城的半分可能了。 云漓的身子走不了。 他就不可能拒绝这件事。 虞澜之不是来商量,而是来通知……他若想在臾国苟活,就要彻底斩断与陈国女帝的所有关系。 他的掌控欲已经爆棚到顶点了。 “若她承认当时亲手给你下了毒,会杀掉她么?”
云漓十分好奇。 夜丰烨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向来理性的刻薄,可陈初音又与云漓一样,让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了。 “……听说太子来过?”
夜震川听说虞澜之特意到府中来见夜丰烨,从书房赶来问一问。 夜丰烨点了点头,“陈国国主要亲自到访臾国京城,为先帝敬香,再商议两国的贸易往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谁?”
夜震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夜丰烨十分肯定,“陈国国主,陈初音。”
…… 夜震川捂着胸口,感觉心脏随时能从嗓子眼中蹦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翕动下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 云漓折身回到屋中,“您和公公聊,我先去里面歇一歇……” 她在这里,夜震川恐怕很难开口。 夜丰烨扶着她进了屋中,便与夜震川直接去书房谈论此事了。 春妈妈塞了个靠枕在云漓身后,“只管着您的肚子就好,其余的事都让男人去操心!”
“我才没惦记……”云漓嘴硬。 春妈妈指着她眉间的一捋纹,“还说没有?眉头都快聚了一起,划出一道横线了!”
云漓连忙用手抚平。 她如今还不到二十整,可不能现在就出皱纹的。 “您是不是见过老侯爷的先夫人?长什么样子?您给我说说。”
云漓自然不会说那就是陈初音,貌似随意闲聊。 春妈妈回忆了半晌,“是个美人儿,美得似画中走出来的女子,毫无瑕疵。”
“她和干娘关系走得近?”
云漓继续问。否则国公夫人也不会认夜丰烨做义子,定有陈初音的缘故。 春妈妈点头,“她性子很怪,不与其他府邸的夫人们来往。平日走动的只有我们夫人和工部主事夫人。可惜那位夫人身子不好,生了女儿之后就过世了。”
云漓并不觉得很奇怪。 因为夜丰烨的性子就冷漠如冰,显然是随了他的母亲了。 “能被国公夫人认可,她也一定不会差。”
“她和我们夫人都喜欢打马球,所以凑在一起玩得好。”
春妈妈并不知道陈初音的与先侯夫人是一个人,“怎么突然问起了她?”
云漓随意扯个借口,“只想知道肚子里这个会不会随了那一位,隔辈遗传的也不少。爷不愿意提,我便只能问问您。”
春妈妈笑得格外开心,“这才像个要当娘的样子,老奴还以为您心里真没这个小主子呢!”
云漓偷偷吐舌。 她还真的没有。 她也不知为什么,根本不似其他女人有了身孕那般欢喜高兴。 因她是仙界下来的人? 还是闹腾她太凶猛,她心底生厌? 云漓想不明白,却不敢说出口。否则春妈妈一定认为她疯了…… 书房之中。 夜丰烨父子没了祥和安宁。 因为他把虞澜之的要求直接说给夜震川听了。 夜震川似五雷轰顶般震惊,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怪不得让钟南侯兼管了东军,还让九皇子任京都卫统领,原来他一直都没想放过宁远侯府。”
“只是没想到陈初音会亲自来。”
夜丰烨看向夜震川,“您有什么打算?”
夜震川反问,“你会答应陛下?”
“她给我下毒的一刻,便与我没有一丝关系了,我为何不下手?”
夜丰烨神色依旧平淡。 夜震川重拳捶了桌子,“你胡扯!她是你的母亲,你敢对她下杀手?天理不容!”
“所以没毒死我,我还要敬着?然后看陛下杀了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么?”
夜丰烨似在问他,更似扪心自问。 夜震川一瞬之间,眼眶都泛红,“她为什么要来?她到臾国来干什么?!”
可惜没人能给他这个答案,书房又鸦雀无声了。 “无论你杀不杀得了她,虞澜之都不会放过你。”
夜震川对此十分笃定,“还是想好退路,带着云漓离开吧……” 他第一次露了父慈之色,充满了愧疚与无奈。他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自身渺小,虽被人捧成高高在上的宁远侯,其实不过路边一粒沙土,根本没人在意过他的存在。 陈初音当初就不在意他,只是为他铺好了路,让他按部就班的去做,一举成了宁远侯; 栾氏和老太太也不在意他,否则岂会婆媳联手给夜丰烨下毒? 刚刚那一句,是他历年来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念头。 夜丰烨摇头拒绝,“晚了。”
他目光看向窗外,一片叶子划过月色,贴在窗棂间。 “宁远侯府逃不开陛下的监视,除了杀她保云漓,我已经没得再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