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诸位这般信任我,” 萧南微微欠身,笑盈盈的说:“大家放心,我萧氏阿南定会倾我所能,好好教导孩子们。”
在座的贵妇们纷纷点头,表示自己非常放心,还请萧校长千万别客气,孩子们若是有什么不妥,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萧南唇边的笑纹加深,她继续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公布一条新规定,诸位听一听,回去后再与家中郎君商量一番,若是同意呢,便三日后再来学院,咱们签订一份同意书。”
不是萧南信不过口头约定,活了三辈子,她还是更相信白纸黑字的契约。 众贵妇见萧南考虑得这般周到,自是没有异议,只说:“萧校长但讲无妨。”
心中也不是不好奇,到底是什么新规定呀,竟这般郑重其事。 “好,那我就直说了,” 萧南立在讲台前,缓缓说道:“新规定是专门针对高年级学生的。我不说,大家也知道,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小郎长到十三四岁便是大人了,有些事,也该通晓了。”
萧南没有明说是哪些事,但在座的都明白,有些贵妇不止明白,她也已经悄悄的做了准备。 比如给儿子送两个娇俏的美婢,让夫君或是长子给小儿子讲一些男女之事。 “是呀!”
众贵妇纷纷点头。 萧南继续道:“另外,这个年纪的小郎也需要外出交际,骑射、踏春,亦或是三五好友去酒肆吃酒,孩子们会渐渐在这些交际中成长。只是,外头的诱惑太多,咱们的孩子品性都是极好的,但倘或遇到一两个‘万事通’,引得他们入了歧途,孩子的一辈子也就毁了。”
这话说得推心置腹,只听得在座的众人连连称是。 是呀,为人父母的,不怕孩子没成就,就怕孩子走上歪路呀。 “那依萧校长的意思,是加大对孩子们的管教力度,不令他们随意外出、有机会接触损友?”
有的贵妇听了萧南的话,联想到积微学院严格得近乎变态的校规,不由得猜测道。 萧南却轻轻摇头,“我方才说了,堵不如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往往是,咱们越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偏偏做什么。哪怕他们表面上应承了,背地里却还是会去偷偷尝试。”
萧南顿了顿,总结道:“这种事,单靠外力的约束是不行的,须得孩子们自己意识到其中利害,才能彻底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嗯,有理!”
提问的那位贵妇慢慢点头,其实,萧南说得这些她也不是不明白,但还是那句话‘关心则乱’,牵扯到自己的骨肉,再理智的父母也很难狠得下心来管教儿女。 萧南继续道:“所以,对于孩子们,我们绝不能强制勒令,而是要谆谆引导,有时还要采取点儿特殊手段。”
这是萧南第二次提到‘特殊手段’了,下头的家长们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手段。 难不成还要故意纵容孩子去花天酒地,然后让他们知道了其中滋味儿,不再好奇,继而避免被人引诱着走上歪路?! 不得不说,这些贵妇中并不缺乏聪明人,只见一个贵妇问道:“萧校长的意思是适当的放宽对高年级学生的限制?”
让他们有机会接触教坊、胡姬等狐狸精,随后再适时予以引导? 萧南绽开一抹笑意,赞许的点头:“王娘子果然厉害,一语中的呀。呵呵,没错,我想过了,高年级的学生都年纪不小了,把他们硬生生的拘在学院里,时间久了,他们也会心生叛逆。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的去做些不好的事情,还不如由学院出面,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接触一些诱惑,领班的夫子们随时跟进,适时教导,不令他们被歹人教唆坏了……” 萧南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家长们的表情。 大部分家长已经明白了萧南的意思,但还有个别家长却面露疑色——萧校长这样,不是要故意纵容孩子去学坏?!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自家孩子真的学坏了,那、那岂不是……到时,自家孩子被毁掉的可是一辈子呀! 萧南挑了挑眉,她说之前便猜到会有家长不同意,她也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唤来站在一侧的麻衣小郎,“张郎,听说你为了准备这出戏,还曾经跟着学院的父子去了教坊,着实见识了不少趣事,你来说说,你都有什么收获?”
麻衣小郎、也就是张郎,并不是学院的学生,而是学院的助教。 他的家境不坏,虽不是世家,却也是一地豪富,年纪轻轻入了国子监,随后又被崔家挖来当了助教。 他的年纪也不大,今年才二十岁,因为家中管教森严,在进京前,他几乎没有去过什么娱乐场所。 进了京,直接被父亲的挚友接到家中。 父亲的挚友很尽责,对他的管教非常严格。 哪怕他入了国子监,那位长辈也是三不五时的前来探望,一旦发现了什么不好的苗头便直接给掐死。 是以,别看张童鞋在京城待了两三年,竟是连西市的胡商酒肆都没去过,更不用说什么教坊了。 当初萧校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看完‘剧本’还觉得戏中的麻衣小郎太笨了,竟连忠奸好坏都分不清。 还有,他居然为了个低贱的教坊女而舍弃出身高贵的娘子,简直就是蠢毙了,有木有? 但随后,他跟着一位生性洒脱、喜爱娱乐事业的夫子先去西市逛遍了那里的胡商酒肆,接着又去教坊混了半个月,见识了不同风情的女子,着实让他开了一番眼界。 起初,张童鞋还记得自己的任务,看待那些各色女子的时候,也都能警惕的提醒自己。 可没用多久,他在教坊遇到了一位色艺双绝的奇女子,此女子才华出众、品行高洁,且是出身官家的落难娘子,单那一身的气派便让人知道,她绝不是那等低俗、卑贱的女子。 只一眼,张童鞋便沉醉了,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位女子比他认识的所有贵女都要好。 但就在他被迷得找不到北的时候,领他入教坊的夫子却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那夫子很光棍,他根本就没有对张童鞋说教,而是直接领着他去偷窥奇女子在人后的一些举动。 刚开始张童鞋还没有发现什么,但耳边有夫子的详细分析,再加上他也不笨,时间久了,竟真让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至少他发现,那位奇女子并不如她表现的‘高洁出尘’,也不如她标榜的‘冰清玉洁’,她的所有表象都是一种谋生的手段。 甚至,张童鞋发现,自己的一片痴情,在奇女子眼中,竟比不上某纨绔丢上来的一口袋飞钱。 美丽的画皮被揭穿,浪漫的梦境被打碎,张童鞋满头冷汗的出了教坊。 而夫子并没有放过他,又领着他去参观了几位曾经因宠爱教坊女(或是侍妾)而弄得家破人亡的可怜虫。 瞧着曾经鲜衣怒马的翩翩郎君,如今竟沦落为破衣烂衫的乞索儿,张童鞋只觉得后勃颈一阵阵的发寒。 那位夫子还没有算完,随后带着他去偷窥了几位因娶了贤妻而兴家旺族的幸运儿。 ……如此了几日,夫子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张郎却彻底明白了。 这会儿听了萧南的问话,他行至讲台前,先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然后详详细细的将自己近二十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因是亲身经历,张郎讲得分外有感触,至少台下的贵妇们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后,张郎总结:“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为何?同样的东西,书中也有详细描述,为何不如亲自去游历一番更能增长见识? 无他,自己亲自领悟的东西,远比旁人告诉自己的更深刻。世上万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一如做学问,唯有亲自体验过,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玄妙。”
说罢,张郎行了一偮,缓步退回教室门边。 萧南走上讲台,目光掠过在座的诸位,低声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左右看了看,与身侧的家长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纷纷点头,表示彻底明白了。 萧南又道:“那咱们三日后再在此处会面,希望诸位以及家中郎君能赞同这项新规定。”
贵妇们没有立时表态,而是郑重的表示,回去后定会与夫君、家人好好商量一番。 五日后是十五,按照积微学院的规矩,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是全校汇集的日子。 清晨,城门楼上的报晓鼓刚刚响起,校舍里的灯光便亮了起来。 待三遍报晓鼓敲完,坊门开启,积微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都准时赶到了大操场。 操场上,萧南一身绯红色的胡服立在正前方,见学生们都到期了,这才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今日集会,我要宣布一项新规定。”
站在最东侧的二十几个高年级组的学生,闻听此言,纷纷露出期待的表情。 通过鹞子,他们早就从父母写来的家书中知道了某些事情,至少,新规定什么的,他们早就听说了。 嘿嘿,太棒了,待新规定施行后,他们便能正大光明的喝酒吃肉看歌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