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沃S60， 低调得完全不符合郑天养身份的车子，混入魔都车流中毫不起眼， 动不动就被加塞，时不时便被别车， 全没有平时开出宾利时候，众车礼让，全世界都在文明驾驶的感觉。 司机很憋气，却不敢吭声，生怕打扰了后座的郑天养。 车子里落针可闻。 从龙王爷通过车载电话说出那声“收拾行李”后， 郑天养就再没开口说过话。 只有电话中，依稀传来龙王爷使唤人的声音： “这个塞下面，那炉香灰养很久了，带上。”
“这叠纸钱可是宝，不能丢。”
“哎呀，轻点，这可是供奉了七代人的五通神。”
“机票，记得订上……” “……” 一阵嘈杂过后，车子电话里传出龙王爷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郑天养这时候才开口：“打定主意了？”
龙王爷轻笑：“呵呵，没呢，不是还在试探吗？只是未雨绸缪，先收拾妥当，穷家破户的什么家当都不舍得丢。”
“老了老了，出个门总不能还像年轻时候，要着饭睡桥洞吧。”
“我可不像老瞎子，有个乖徒弟鞍前马后，不过他那个徒弟其实是狼崽子，养不熟的，老瞎子要是不识趣，说不准还要挨个反噬。”
即便是隔着电话，郑天养也能听出龙王爷的幸灾乐祸。 他没有就此发表意见，而是话锋一转：“老龙，你说魔都琉璃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拿什么能打动她，不求尽心尽力，只求不要暗中下手，于我不利。”
无人之时，面对老朋友，郑天养眉目低垂，终于说出了心声。 爱子之心或有， 爱己之心更甚， 多少自私自利，以父之名潜藏。 “现在是老龟，什么龙不龙的，提也休提。”
龙王爷没正面回答，而是强调了一番龙与龟之称。 郑天养哭笑不得：“有必要吗？”
“当然有。”
龙王爷淡淡地道：“这是提醒我，该缩头的时候要缩头，免得老了老了，再让人踩到土里啃一口臭泥，又是何必？”
“龙王什么的，叫着叫着，真以为自己在天上翱翔，关键时刻有侥幸之心不肯落跑，说不定就跑不了了。”
龙王爷明明只是平淡语气，一股迟暮之意，还是从车载电话里透了出来。 郑天养沉默稍顷，轻笑：“老龟，你说我把那个送过去，怎么样？”
龙王爷道：“且试试，反正老瞎子看不到，我也不敢收。”
郑天养点了点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我总不能给钱吧？她总不能是要钱吧？”
说完他自己先摇头失笑。 电话对面龙王爷也笑。 两个老狐狸异口同声：“怎么可能？！”
…… 隔着好几公里，魔都小楼中，刘璃一个喷嚏打了出去。 啊嚏……啊嚏…… 她揉着鼻子，小脸皱着，像是大嚼了一口油甘，五官聚在一起开会。 “又是谁在惦记我？”
“总有刁民想害本宫。”
“一个个不肯老老实实交钱当肥羊，你们说，他们都在想什么呢？”
刘璃疯狂吐槽，四小秘书一脸懵懂。 “算了，对了娃娃，麻烦你跑一趟我家，把我老爸晒的贡菜，新种的青菜捎回来。”
“开这个去。”
刘璃一指墙角当摆设的重型机车。 娃娃眼睛登时布灵布灵地亮了起来，叫一个跃跃欲试。 刘璃心中顿时一虚，连忙交代：“记得别开太快，也别载人，尤其是男的。”
“好的老板。”
娃娃有空无心地应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在摩拳擦掌。 不过刘璃也不是很担心就是了 对娃娃来说，男人那是什么？练拳的靶子吗？ 刘璃把钥匙扔过去后，一个视频拨给了老爸： “宝啊~！”
老爸笑出褶子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这脸，这笑，这声，一下子让刘璃心中块垒都消去了。 这才叫爸啊！ 刚才那两只都是什么牲畜。 “老爸，我一个朋友正好顺路，我让她去家里拿菜。”
老爸精神一振，嘴巴微张，还没开口，刘璃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一步说道：“女的，女朋友行了吧。”
“老爸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啊。”
刘璃整个人都无奈了。 “哈哈哈，老爸没想什么啊，是你自己多想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吃饭了没？”
刘璃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的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好了，没什么事挂了，老爸你保重身体，过几天我忙完回去看你。”
刘璃说完就匆忙挂断，还是慢了一拍，在挂断瞬间听到对面老头在嘀咕： “女朋友就女朋友嘛，宝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是一男一女呢……” 刘璃面无表情地抬头，四小秘书不出所料地在窃笑。 神踏马的一男一女， 那叫双向那个…… 老爸这个思想滑坡，日益严重啊。 刘璃一边摇头表示无语，一边目露凶光：“你们都没事干吗？”
四小秘书，顿时成鸟兽散。 娃娃抓起钥匙，推着重型机车就往外走：“老板，我去拿菜。”
允儿提着入殓箱，一脸正经：“老板，我要给客户清理一下。”
小九转身就朝厨房去：“哎呀，中午的备菜还没好。”
玲奈左右看看，尴尬举手：“琉璃姐，那个，那个，我去打扫卫生……” “行了，你们老板不吃人。”
刘璃撇了撇嘴，交代了一句：“允儿，帮客户清理完后通知我一声，我要看看她。”
允儿不明所以，还是点头应下。 刘璃上楼，窝着玩手机，借此分散下焦急的心情。 “变美变漂亮”，已经可以抽取了。 只是她终究不是第一次了，有着足够的耐心——至少，至少等允儿清理完。 在痞子美时候，刘璃还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强行度过心理关卡。 经过一次之后，心境就变，既没有那种膈应，也没有自找苦吃的意思。 客户，就只是客户罢了。 在刘璃心中，此时此刻，客户才真的只是客户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刘璃在自家斗音账号下，兴致勃勃地回复了一条挺有意思的评论。 评论说： 【琉璃姐姐，我今年20岁，不想穿难看的寿衣，请问我该怎么搭配呢？】 在她看到这条评论时，沙雕粉丝们已经回复了一大串， 有笑话这个小姐姐的：【亲，这是丧葬主播，不是时尚主播，懂？】 有愤怒垮掉一代的：【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了？才20岁就开始想着下葬的事，还好看不好看，又看不到，整天不好好学习好好赚钱，净折腾那些没用的。】 有关心的：【小姐姐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现在医学昌明，心态要好配合治疗才好得快哦。】 有担忧的：【该不会是抑郁症想自杀吧，现在好多这样的，才20岁花样年华，不要啊……】 有胡说八道的：【当时是光着呀，琉璃姐姐的丧葬直播看过没？咱们不能让骨灰里掺上杂质啊，要纯洁！】 有一本正经讨论的：【推荐金高银造型，优雅舒适。】 ……咦，这这个确定不是允儿小号？ 刘璃刷着刷着，也跟着给出了建议。 中间，她还跟大学同学联系了一下，确定今天晚上真的要同学会。 同宿舍的大小姐们一个个整装待发，有的凌晨四点就开始起床做头发。 刘璃看着直咽唾沫，严重怀疑她们该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晚上的同学聚会，凌晨起来做头发？ 该不会是做完头发跟着化妆，然后选衣服、配包包、搭鞋鞋……折腾完就到晚上了吧？ 呵，女人！ 刘璃记下了集合地点，但没吭声，她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去呢？ 特别是同宿舍的绿茶妹妹已经开始“苦恼”，说男朋友太黏人，非要跟着去云云。 “哎。”
“好难啊。”
刘璃已经在想象着，如果去的话，一对对情侣你侬我侬，她身为全场最亮的灯泡，布灵布灵地闪着光。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系统爸爸再爱我一次吧。 刘璃起身，正要向楼下去，就看到允儿从楼梯上来。 “好了是吗？”
“是的老板，清理完毕，客户身上比较干净，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走吧，看看去。”
刘璃噔噔噔地下楼，脚步快得允儿小跑才勉强跟上。 殡殓室。 殓容台上，“变美变漂亮”双手交叠在小腹处，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只有一条纯棉的白布盖住从胸口到膝盖的部分。 允儿在刘璃耳边轻声解释：“她原本的衣服在抢救时候撕烂了，罗蟹连个衣服都没舍得给她买。”
允儿不愿意用“她父亲”这个称呼。 罗蟹不配。 刘璃点了点头，走到殓容台前，按惯例点燃三根香，双手举到额前一拜，再将线香插到大漂亮头部边上的香炉里。 “呼~！”
刘璃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默念“系统，抽取”。 虚幻中带着凝视，古朴又光彩夺目的大转盘凭空浮现。 飞速地旋转了起来。 “停！”
刘璃闭上眼睛，喊了停止。 又过几秒钟，她睁开眼睛。 在大漂亮的遗体上方，一个光球悬浮着，徐徐地旋转着。 刘璃伸出手，用指尖触碰到了光球。 “刷！”
光球顺着她的指尖，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又如被吸了一口的灌汤包，瞬间缩小、不见。 “嗯？”
“嗯嗯？”
“嗯嗯嗯！！！”
刘璃脑海中一个个画面在闪过， 有国内， 有韩国， 有落魄， 也有光彩照人， 最后定格在一个穿着白大褂老男人的一脸狂热上。 “叮！”
“抽取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 面具类道具——最高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