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芜昏昏沉沉中,听到嘈杂的动静,一睁眼,瞧见身着盔甲的将士,紧张有序组织百姓,催着他们离开,略略迟疑一瞬。他确实有些撑不住了。这些百姓若肯离开,自然再好不过。“我不走!我家三代都在蒙城,房银地契也在家里,这时候走了,和逃难有什么区别,家财万贯,也抵不上在路上一顿饱饭。”
人群中,有个盘着发髻的妇人,声嘶力竭喊着。本身还肯听命的百姓,突然间就像受到某种号召,纷纷拒绝,更有些骑在马上的人,不会下马,宁可摔下来,也不愿意在马背坐着。“谁在闹事?再吵全部捆起来,拴在马屁股后面。”
陈都统一声大喝。然而。百姓们安静片刻,突然奋起挣扎,与前来相助的将士们扭打、推搡到一起。洛缨伏身趴在马背上,不知谁推搡中,撞到,又或是惊到了战马,马儿突然立起两只前蹄,嘶鸣一声,将睡在背上的洛缨摔了下去。洛缨在浑身剧痛中睁开眼。眼前是一双双腿脚,耳边传来又喊又骂,偶尔夹杂着孩子哭声,和妇人哽咽的嘶喊。她忍痛坐起身,在扬起的一地飞尘中,拧眉看着四周。“我不走!死也要死在自家地里,外面到处都是旱灾,出去就一定比在这强?把我们当三岁孩子?”
“我娘快八十了,实在受不了这颠沛流离,军爷,还请放我们回家去吧?”
“别信他们,连个金银细软都不许咱们回去拿,定是他们要夺咱们钱……”洛缨闭了闭眼,一声冷笑,低声道:“芫芜,看看呐,这就是你不惜豁出性命,想要救的凡人,何等愚昧无知?”
她不懂,为何神就一定要爱世人,还不惜用自己性命?简直迂腐!靠在灵泉旁的芫芜,在嘈杂声中,忽然听到了洛缨声音,他又惊又喜地挣扎着想站起身,然而试了两次,只是勉强动了动手脚。“啊!!杀人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尖叫声。“你刚刚不是说,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走么?那就死在这吧!”
洛缨冰冷声音,仿佛从最底层的地狱飘出来似的,“还有谁想一起?”
霎时间,人们纷纷尖叫着散开。眼前豁然开朗,芫芜错愕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洛缨只手拧断一个满脸横肉,男子的脖子,那人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来不及闭上的嘴里淌出鲜血,顺着下颌滑到喉咙,染了她满手。最后,男子被洛缨像丢垃圾似的扔在地上。“还有谁?”
洛缨又问了一遍。除了几个大人捂着自己啼哭小儿的嘴,在场众人,再不见任何一人敢出声。见状,洛缨转眼看向陈都统,一声厉喝:“愣着干什么?速速将人带出城。”
四周寂静了一瞬。很快,陈都统浑厚的声音响起,将士们重新动作起来。一时间,无人敢去看一手鲜血,满脸冷漠的洛缨,众人纷纷避而远之的从她身边走过,无动于衷,直到在人群中看到呆若木鸡的芫芜。冷漠脸上,仿佛突然有了裂痕,眸光微闪。是了。上一回,她当众人面,操控褚国难民杀了一个百姓,这次,却是她亲自动手呢。那时候,他尚且能喊能叫,今天,看他小脸惨白模样,应该动弹不得了吧?洛缨缓步上前,在三步之外停下,淡淡道:“芫芜,我不妨碍你以仁爱慈悲之心救世人,前提是,如何救,该不该救?”
说完,转眼看向侯羽、侯冬:“他们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