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神都。 侯府。 苏贤不在家的日子,身为侯府主母的唐淑婉,便一心扑在家务上面,一手掌管侯府各项资产,一手狠抓家纪门风。 整个侯府上下,井然而有序。 柳蕙香,做为苏贤的平妻,身上还有四品诰命的官身,地位远非一般小妾可比,苏贤对她的感情也很深。 唐淑婉每当遇到重要之事,就会邀来柳蕙香,两女商量着处理。 比如今日,午后,唐淑婉在书房整理账簿之际,忽然发现,侯府进项的大头,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 其一,女皇陛下的赏赐,诸如奴仆、田庄地产、珍玩古董、珠宝首饰,以及宫廷御用器物等等。 其二,则是与兰陵公主、林家、唐家合作的各种生意,侯府因此获益匪浅,每项生意都能获得纯利的二分之一。 单凭这一点,每月的进项就高达数万两,甚至数十万两不等。 至于纯利的另一半,则由兰陵公主、林家或唐家获得……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透窗而入,照射在唐淑婉身上,显得她肌肤雪白,忽然,她停止翻阅账簿,掩卷陷入沉思。 “去将柳姐姐请来!”
一会儿后,唐淑婉对身旁的小丫鬟明兰吩咐道。 “哦。”
明兰蹦跳着去了,很快,带着柳蕙香返回。 简单寒暄一番,唐淑婉邀请柳蕙香坐在她身旁,直接说道: “柳姐姐,你看这些账簿,尤其是我们与兰陵公主府合作的各项生意,几乎占到了侯府进项的大头。”
柳蕙香也曾做过“侯府主母”,自然了解这些情况,笑道: “是啊,无论是白糖,还是玉罩等等,都是暴利之物,每月能有如此进项也不奇怪。”
唐淑婉蹙眉道: “仔细一想,这些其实都是夫君的点子,就算撇开兰陵公主,我们也能支撑这些生意,兰陵公主凭什么白得二分之一的纯利?”
“唐妹妹的意思是?”
柳蕙香一怔。 “白糖倒也罢了,毕竟那时情况特殊,夫君也有他的考虑。”
唐淑婉继续说道: “但玉罩,以及即将成功的丝袜,都是夫君的点子,再加上罗绣娘的辛苦而得,兰陵公主什么也没做,不该白得二分之一的纯利!”
柳蕙香恍然,这个问题她以前也考虑过,但那时情况还不明朗,唐淑婉也即将入主侯府,她便没空理会这些。 “你想怎么做?”
柳蕙香最后问道。 唐淑婉面色认真: “这便是我请姐姐来的用意,我们一起想个办法,从今往后,但凡夫君的点子演变而成的生意,都必须留在侯府!”
“即便要与外人合作,也该在商言商,不可再发生兰陵公主这样的情况,直接给她一半的纯利。”
“这其中,罗绣娘是个关键人物,可她是兰陵公主的人……” “我们一起想想,该得一个什么妥善的法子,既不得罪人,又能最大限度保住夫君的生意,两全其美。”
“……” 柳蕙香微微歪着头,陷入沉思。 这件事她以前就想做,现在多了唐淑婉一起商量,再好不过。 “有了。”
忽然,她眼中一亮,笑道:“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什么办法?”
唐淑婉正了正坐姿。 “唐妹妹或许不知,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兰陵公主就想将罗绣娘……赐给夫君为妾!”
柳蕙香缓缓道。 “妾?!”
唐淑婉霎时僵住,她心性聪明,瞬间猜透了柳蕙香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让苏贤纳罗绣娘为妾,把罗绣娘变成侯府的人,彻底断绝与兰陵公主府的关系。 那么从今往后,不管罗绣娘与夫君一起鼓捣出什么好东西,都是侯府的,与兰陵公主府无关。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以一劳永逸。 可是…… 唐淑婉秀眉微蹙,斟酌许久,问道:“姐姐可知,那罗绣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蕙香微微一笑,她自然明白唐淑婉的顾虑,反正现在当家的主母不是她,不用她做决定,因而十分轻松,只笑道: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妹妹何不亲去一见?顺便也问一问罗绣娘本人的意思,看她怎么说,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唐淑婉怔了一会儿,终究缓缓点头,起身道:“请姐姐与我同行,一起去会一会那罗绣娘吧。”
侯府东边,一座较大的独立院落中,罗绣娘暂住在那里。 此处也被改造成了一个“裁剪作坊”,罗绣娘整日待在里面,与针线布匹为伍。 唐淑婉与柳蕙香联袂而至,惊得罗绣娘一针扎破指尖,但她顾不得包扎,忙起身行礼,态度很是谦卑。 “你就是罗绣娘?”
唐淑婉注意到了她的指尖,吩咐道:“勿需多礼,来人,取金创药来。”
裁剪作坊中就备有金疮药,仆从取来后,便被唐淑婉挥退,偌大一个作坊中只剩下唐淑婉、柳蕙香与罗绣娘三人。 唐淑婉亲自为她上药包扎,试其反应。 结果罗绣娘愧不敢当,包扎完后连连道谢…… 少时,两女抬步离开裁剪作坊。 在返回书房的路上,柳蕙香问道:“妹妹,你怎么看?”
“罗绣娘模样清秀标志,性格谦恭不似作假,温顺知礼,心性恬淡,是个好女人。”
唐淑婉答道。 “而且,那罗绣娘也有意嫁入侯府为妾。”
柳蕙香补充道。 “姐姐你的看法呢?”
唐淑婉忽然问。 “实不相瞒,我与罗绣娘接触日久,对她的为人很是了解,若夫君纳她为妾,无非就是吃饭的时候多一双筷子罢了。”
唐淑婉怔了怔,听出柳蕙香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将罗绣娘纳进侯府。 但唐淑婉还是颇有顾虑…… 她毕竟是女人,且刚与苏贤成亲不久,难道就要张罗着为苏贤纳妾? 她出自世家大族,对男人纳妾看得很轻,比如她的父亲唐矩,就有好几房姬妾呢,平时相处也挺和谐。 在大家族中,妻妾如何相处,自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她也早已掌握好了这套规定,并做好了管理苏贤小老婆的心理准备。 后世电视上演的“宠妾灭妻”,其实不太可能发生,因为没有那种条件,古人的思维方式也与今人迥异。 再者,苏贤高居太尉之职,位极人臣,不可能只有现在的一妻一妾,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话虽如此,可事到临头,唐淑婉却略显犹豫。 待回到书房后,她才拿定一个主意,道: “纳罗绣娘为妾一事,还是暂缓吧,其一,我们再仔细议一议,应该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其二,夫君才是当事人,我们不好随意为夫君做决定,还是等夫君回府之后再议吧。”
柳蕙香听了这话,没有任何表示,只笑道:“也好,那就这么办。”
这时,一个丫鬟跑入书房,笑着禀道:“启禀两位夫人,方才有两个亲兵回到侯府,带回了侯爷在幽州的最新消息。”
“夫君的最新消息?”
两女同时起身,笑容满面,忙吩咐道:“将人带来书房。”
“是。”
丫鬟退下后,两女兴奋得坐不住。 数日之前,幽州传回消息,她们夫君搞定了辽国,解决了平安市的危机,又为朝廷立下一大功劳。 自那时起,她们就在期盼苏贤的归期。 眼下,传回的虽不是苏贤即将回归的喜讯,只是苏贤在幽州的最新情况而已,但两女也高兴得找不到北。 很快,两名亲兵来到书房,风尘仆仆,见到两位夫人后拜道:“末将等拜见两位夫人。”
“一路上辛苦了,上茶。”
唐淑婉维持着主母的威严,心中虽十分着急,但表明上却稳如泰山。 “多谢夫人。”
待两名亲兵喝过了茶,唐淑婉方才慢悠悠问道:“方才丫鬟说,你们带回了夫君在幽州的最新消息?”
“是……” 当下,亲兵们便你一言我一句,详细讲述着那晚幽州城中发生的爆炸性新闻。 一段时间后,待两位亲兵讲完退下,两女的面色已是十分复杂。 她们面面相觑,一幅不敢置信、不敢相信的模样。 “连御……百……女!”
唐淑婉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儿,一阵天旋地转,苏贤这次明显玩大了,名声必定受损! “百女太夸张,那亲兵说,其实也才二十个花魁而已。”
柳蕙香扶着额头,感觉太夸张,她不禁担心苏贤的身体,受得了吗? “我记得,夫君从不去青楼的,这次在幽州为何却……林川!”
唐淑婉眼神一定,面色一寒,找到了罪魁祸首。 “不错,就是这个狐朋狗友,一定是他带坏了夫君!”
柳蕙香立即附议。 “……” 就这样,两女将所有过错都挂在了林川的头上,都是林川的错。 至于她们的夫君,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而已。 忽然,唐淑婉眉头一抬,心中想起来什么似的,拉着柳蕙香的手,急道: “姐姐,我们再去一趟罗绣娘那里,纳她为妾之事,我同意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说明,让她做好准备,待夫君回府就洞房完婚!”
“妹妹,你方才不是说要缓一缓,我们再想个更好的办法吗?”
柳蕙香愕然。 “不用想了,罗绣娘人品不错,我见犹怜,夫君纳她为妾不会有任何问题,反而会为侯府带来巨大的利益。”
唐淑婉自信道。 “可是,妹妹,你方才也说了,纳罗绣娘为妾之人是夫君,而不是我们,我看还是等夫君回府后问一问夫君的想法吧。”
柳蕙香劝道。 “姐姐你应该明白,我是侯府主母,府外的事管不着,但府内的事我说了算,我帮夫君做主,纳罗绣娘为妾!”
唐淑婉说得掷地有声。 “这样啊……”柳蕙香结合方才之事,隐隐明白了唐淑婉的心思。 “不仅仅是罗绣娘,还有明兰那丫头,再等一年半载,也让夫君收了吧。”
唐淑婉一脸深谋远虑。 “……” 书房中的两女,都没发现,书房门外早已站着一个人,在那偷听。 那是明兰小丫鬟。 当明兰听到唐淑婉最后一句话时,她平地一个趔趄,两股战战,浑身酸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人都傻了,大眼圆瞪,小嘴大张,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惶恐与惧怕。 小姐竟让姑爷收了她作房里人……哎呀好恐怖!好吓人!姑爷那么大一个,岂不要将她压扁? …… 与此同时。 皇城。 兰陵公主府。 近日,朝中局势颇为平静。 最大的难题——平安市危急,还有黄河水患等,都已被苏贤一力解决,剩下的琐事满朝文武足以搞定。 兰陵公主也清闲下来。 公主府中某处,有一座巨大的花园,园中梅花盛开。 兰陵披着猩红的毛毡披风,正在园中赏梅,她披风的颜色与梅花的颜色相映成趣,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公主,幽州品玉阁传来消息。”
侍女兼保镖的秋典军走上前来,面色颇为复杂。 “嗯?”
兰陵略显意外,她虽是品玉阁幕后的势力,可从不亲自管理品玉阁,秋典军今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跑来说这个? “公主,是幽州的品玉阁,而且,太尉也在幽州。”
秋典军忙提醒道。 “那你就说说看吧。”
兰陵欣赏着枝头的红梅,神色恬淡而惬意。 “公主……幽州品玉阁传回的消息上说,太尉他……他光顾了品玉阁!”
秋典军仔细斟酌着字句,怕说太快刺激到公主,因而说一半藏一半。 “他去了青楼?!”
兰陵十分意外,视线从枝头的红梅移开,看着秋典军,不过随即笑道: “正常,没什么好奇怪的。”
“前段时间,太尉搞定了辽国使臣,也搞定了平安市危机,陛下的国书送达幽州后,太尉与辽国使臣必定大摆庆功宴。”
“而庆功宴的地点,想必就设在那品玉阁,男人嘛,得遇喜事,去青楼开宴、吃吃喝喝也挺正常。”
兰陵此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当下的青楼,其实更像一个娱乐场所,很多人谈生意就去青楼,吃完饭就走,不会点姑娘,更不会留宿。 秋典军面色依旧复杂,斟酌许久,道: “公主有所不知,太尉此去青楼并非是为了庆功宴,而且辽国使臣也并未同去,同去的是太尉昔年的同窗林川!”
“嗯?那他去品玉阁作甚?”
兰陵微微蹙眉。 “回禀公主,因为那晚的品玉阁举办了一场梳拢大会……” 秋典军不再遮掩,一口气将苏贤在幽州品玉阁的作所作为道出,没有任何遗漏。 兰陵公主听罢,秀眉狠狠一杨,一幅不敢置信的神色,宛若听了天书一般,陷入呆滞久久不曾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