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烺将长刀从一名禁军腹中抽出,手臂一甩,刀身上的血在地上泼成一道血痕。 一位蒙面人在王烺面前站定,疑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赵德昭会派人回平棘县的?”
没错,这禁军正是赵德昭派去通知李易王烺逃了的那位。 只可惜,他尚未回到平棘县,在半路就被王烺截杀。 王烺低笑一声:“楚平与那个家伙向来好得穿一条裤子,我若逃了,他必回去报信。没想到,竟然不是他自个儿回去。”
王烺本来是想截杀楚平的,得罪他的人,一个别想活着。 王烺望向眼前的蒙面人,眯起了眼睛:“阁下是何人?为何救我?”
王烺也想过会有人来救自己,但他没有想到,来救他的竟是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可以肯定,这个蒙面人,他从未打过交道。 蒙面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英俊不凡的面容:“在下李从襄,呵呵,我救王主簿,自然是有事相求。”
“李从襄……”王烺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警醒,“你是唐国的人?”
“没错,我乃唐国齐王第三子。”
李从襄悠悠说道,言辞中颇有倨傲之色。 王烺有些摸不清头脑了:“我与唐国素无往来,阁下救我却不会是心血来潮,不妨明言。”
李从襄合掌一拍:“与聪明人交谈就是爽快,没必要拐弯抹角。实不相瞒,我此来赵州,是为杀一人,取一物。”
“哦?看来阁下要杀之人,和我有关系?”
王烺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因果。 李从襄点点头:“说来糊涂,此人姓名我并不知,只知道此人是十三年前来到的平棘县,现在约莫十八九岁。 而王主簿你在平棘县经营多年,主管户籍之事对平棘县的户籍名册当烂熟于心,谁在十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平棘县,想来整个平棘县里只有你能知道。”
原来是想借着我找人吗?他既救了我,我没有理由拒绝帮他,或许还能借此搭上唐国权贵…… 王烺微微皱眉:“十三年前的事情未免太过久远,许多名册也已遗失。关于那人,你还有什么具体的线索吗?”
李从襄道:“我接到过细作密报,密信上仅有一句‘毁之一旦,皆由疏忽之心’,似乎和那人姓名相关,然而我至今尚未想明白其中秘密。”
“十三年前来到,现在十八九岁,‘毁之一旦,皆由疏忽之心’……”王烺仔细思索一阵,忽然眼睛一亮。 李从襄一喜:“看来王主簿已经知道是谁了。”
王烺轻笑一声,悠悠点头:“不错,李公子,说来也巧,你要杀之人竟正巧是我心腹大患,咱们竟有同一个敌手。”
李从襄连忙追问:“此人到底是谁?”
王烺缓缓一笑,露出个狰狞的表情:“他便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赵州第一聪明人,李易!”
“赵州第一聪明人?”
李从襄微微皱眉,他自南唐而来,尚未听说过这个名号,“此人,何以是王主簿的心腹大患?”
王烺简单将李易与他的矛盾说了一遍:“此人有些小聪明,杀之不可大意,还需考虑周全,必须从长计议。”
李从襄颔首道:“既然王主簿心里已有杀他的主意,我的这些人可任君驱使。只是不可行刺杀之事,我有东西需要他交出来,若他死得太快,恐怕那东西也寻不来。”
“如此,甚好!我正不想他死得太痛快!”
王烺大笑一声,眼中杀意几乎脱眶而出。 他遥望北方,握紧了拳头:“李易,这一次,我必杀你全家,来雪我恨!”
…… 赵德昭回到汴梁的时候,已是四天之后。 除却李从襄谋划的那场劫囚外,他又遭遇了两场刺杀。 那两场刺杀的惨烈程度比之前那场更甚,赵德昭中了一箭,好在不是关键部位,并无大碍。 何雄就惨了,前胸中了三箭,被赵德昭安置在途中的乡村。 反倒是楚平越战越勇,数次保护赵德昭冲出重围,深受赵德昭重用。 赵德昭望着久违的汴梁城,又环顾四望,沉沉叹了口气。 跟着他从平棘县出来的百余禁军,此时已不足二十人。 让赵德昭更灰心的是,继他弄丢了王烺之后,他贴身携带的那本账簿也没能保全。 还是多亏了楚平当机立断,把账簿丢出去转移视线,要不然依照当时情境,他们估计一个都活不了。 “兄弟们,既已回了汴梁,我们就算是安全了。此行你们都有功劳在身,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赵德昭挤出一抹强笑,望向所剩无几的禁军。 禁军们心情各异,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有袍泽战死的痛苦,也有久战方止的厌倦。 赵德昭知道士气低落到谷底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让他们自去修整,自己带着楚平往皇宫行去。 楚平是第一次来到繁华的汴梁,第一次看到恢弘的皇宫,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看着他脸上的好奇和喜悦,赵德昭心里好受了几分:“楚平,往后你就跟着本宫好好做事,这汴京城早晚有你一席之地。”
“多谢殿下!”
楚平欣喜不已,以他精于世故的眼力,看得出来赵德昭有真心培养他的意思。 赵德昭却察觉到楚平心底的一丝迟疑,纳闷道:“怎么了,难道你以为本宫是在哄你不成?”
“不敢不敢,殿下一言九鼎,我自是信极了的!”
“那你为何迟疑?”
楚平叹气道:“殿下派去平棘县通知李易的那位禁军兄弟至今未回,不知李易收到王烺逃走的信息了吗?”
怎么又是那个李易…… 想起从来不爱佩戴首饰的云昭昭皓腕上的那只玉镯,赵德昭心中有些不悦。 “我们才刚到汴梁,送信的人还要再回趟平棘县,走的路比我们要远,自然要比我们晚来才是,何需担心?”
“殿下说得有理。”
楚平心中暗道不然,他们在途中遭遇了刺杀,耽误了不少工夫,那名禁军若是一路通畅,必然比自己回汴梁更早才是啊…… 楚平握紧拳头,抬头往北方看去,心中的不安感奔如泉涌,一股脑地冲了上来。 上一次有这种心绪不宁的感觉,还是小悦出事…… 楚平松开咬紧的牙关,默默想到: “但愿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