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水苑中。 宋清安没多犹豫便推开了书房门,正与裴卿视线撞了个满怀。 她并未事先知会过裴卿,但后者瞧着似是对她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像在专门等她。 “裴掌印知道我要来吗?”
宋清安眸中噙笑,轻轻合上门,一边问道。 “咱家怎知公主的心思。”
裴卿慢悠悠道,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很快又挪开到了手中书简上。 “我便知道,裴掌印心中还有我。”
宋清安装作没听见裴卿的否认,自顾自接着说道。她莲步轻移,便凑到了裴卿身侧。 “裴掌印还在生我气不成?”
裴卿撩起眼皮睇她一眼,冷声:“咱家不敢。”
宋清安唇角微抬,矮身搂住裴卿:“当真吗?”
裴卿瞧着书简,没有接话。 今夜的裴卿简单束了发,捧着书简的模样像极了一俊秀书生;至于宋清安……便像个动摇书生心神的妖精。 但“妖精”没再撒娇耍痴,她直起身子,眯眸道:“既然穆之不曾生气,那我便先走了。”
瞧着裴卿不为所动,宋清安扬了扬眉,转身便要离开,竟是没丝毫留恋。 然不等她走出几步,她的手臂便被攥住,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将她身子扳了过去。 几息之间,宋清安被裴卿拉进怀中。 “咱家这里,可不是公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裴卿面上淡漠,言语亦无波澜,但紧紧禁锢着宋清安腰肢的力道却多少反应了他真实心绪。 对上他幽邃眼眸,宋清安却笑了笑:“裴掌印果真口是心非。”
她几多放肆大胆,以指尖描摹过他如玉脸庞:“穆之从前……也这么在乎过别人吗?”
“最好没有……要不然,我也会生气的……” 宋清安语气轻轻,动作愈发和缓。话音落下,她的手腕便被裴卿握住,再不能作乱。 宋清安适时闭了嘴,但那双狐眼依旧看向裴卿,眸中脉脉含情。 “公主是想知道咱家的过去吗?”
裴卿低下脸,宋清安似乎能瞧见他深黑眼瞳中的自己。 “公主可知,知道咱家过去的人,都已死了?”
他慢吞吞说道,话语间泄出一二杀意,让周遭都凉下些许。宋清安垂下眼睫,挡住他视线,一边柔声道:“裴掌印误会了,我不提就是。”
虽然她的确很好奇裴卿的过去。 连竹烟都不曾打探到,可见裴卿隐瞒得有多死。 大抵除了裴卿以外,无人知晓他的过去,就好像……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与公主说些也无妨。”
出乎意料的,裴卿好似起了些兴致,不疾不徐道:“在乎的人……大概也是有的。”
若说恨也是一种在乎,那他在乎的人却有许多。 那些人呢……这几年已一一被他除去。仇怨已了,他在这位子上也无甚意思。 但梁帝还需要他,他只好继续呆着。 左右无甚追求,裴卿干脆由着性子来,看百官在朝中斗得死去活来,看他们为谋私利而不得不谄媚于他,观天下人恨他又怕他…… 起初裴卿还有些兴致,后来便厌倦了。 真无趣。 但显然,宋清安是个意外。 裴卿低眸,漫不经心打量着怀中人。 自他得势以来,宫中宦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对食之事并不鲜见。也不是没有人与他自荐枕席,甚至还有些低位的妃嫔。 但裴卿从来都没兴趣。 他能看见那些女子眼中的欲望,她们渴求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一清二楚。 肖想利用他,裴卿自会让这些人知道代价。 可他从来都看不透宋清安想要什么。 她的眼中,没有欲望。 裴卿放下宋清安的手,将她脸抬起,看进她眸中。 这双眼睛,依旧澄澈见底,清亮如水洗。 眼里除他的影子外,什么都没有。 “穆之是不是,把那些人都……” 宋清安明白,裴卿口中的“在乎”,大概没什么好意思。直接往反了猜,大概能有个八九不离十。 “公主真聪明。”
果不其然,宋清安心想。 但是…… 宋清安任由裴卿抬脸,却觉他眼神有些奇怪。 他想找什么? 裴卿又盯着宋清安的眼眸看了许久,才微微挪开了视线。 不知道第几次了,他试图看她的欲望,却一无所获。 这样干净的眼睛,在宫里,实在难得。 可裴卿却知宋清安绝非纯良之辈,那她有如此干净的眼睛,便很古怪了…… “裴掌印怎么看我这样久?”
宋清安踮了脚,凑近裴卿,声音渐轻:“莫不是……当真喜欢我了吧?”
“那公主呢?”
裴卿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公主几次三番说心悦咱家,可都是真的?”
宋清安愣了愣,随即笑道:“这么久了,穆之不会还不信我吧?”
“毕竟咱家实在想不通。”
裴卿摩挲着她的下巴,语气淡淡:“公主是金枝玉叶,想要嫁与谁,与陛下说一声就是。京中的好郎君那样多,公主缘何就瞧上咱家?”
“公主敢说自己不是别有所图吗?”
宋清安眼眸暗了暗,她轻轻捧住裴卿侧脸,似是托住了什么最珍视之物:“实话……我的确有所图……” “我图的……都是掌印你……” 唇瓣微微一凉,裴卿似是愣住了。 但很快,宋清安便感到身前人的气息陡然变得极具侵略性,几乎是想将她整个人侵吞。 腰间的手臂愈发收紧,隔着衣料,她清晰感受到裴卿身上近乎滚烫的热意。 与之相反的是,唇上的动作克制而怜惜,与白日里那样凶猛全然不同。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宋清安的眼睫颤了颤,旋即缓缓阖上。 她搂紧了裴卿,几乎将整个人都贴上去。 人都说裴卿冷漠残酷,连血都是冰凉的。 可为何……为何她面前的他,却如此灼人。 平静面容之下,是再次疯狂的心跳。宋清安呼吸微微急促,半是因裴卿,半是因自己。 她似乎……当真动情了。 披风系带不知何时被解开,露出里头单薄素衣。藏青披风悠悠落地,可怜兮兮地团在了脚边。 但屋内的两人都没有管它,只听似有女子低低惊呼一声,随后灯烛暗下,一切重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