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裴卿当是很忙的,宋清安也不是闲得无聊去寻他。 她对春狩的事有所耳闻,眼瞧着也没几日了,此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 “我没有打扰裴掌印吧?”
宋清安坐在裴卿身侧,肘撑着书案,一手支腮,笑盈盈看着裴卿的侧脸。 裴卿连眼皮都不曾撩起,只盯着案上奏章文书勾画。 “公主来都来了,咱家还能赶公主走不成?”
宋清安垂眸低笑一声,不再言语,只瞧着他出神。 其实她只要稍稍低头,便能看见那奏章书册上写的是什么。 但这样看来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宋清安亦不想冒险。比起自己偷看,宋清安觉得从裴卿那里打探更加可靠。 是以宋清安无事可做,便望着裴卿。 这个时辰有些晚了,裴卿已除去发冠,头发半束起来。他眼睫低垂,鼻梁挺拔,薄唇轻抿,勾出清朗分明的侧脸。他执笔的手因苍白而显出青筋来,随着用力,青筋不时微鼓,劲瘦线条就此延下去。 像是仙人…… 这手可真好看…… 宋清安兀自胡思乱想着,她也不是什么不知人事的深闺之秀。事实上京中的贵女,大多很早就被家中母亲或是嬷嬷教导过闺房中事。 想起上次她欲献身不成,宋清安难免有些郁结。 总不该是嫌她吧……若是嫌她,又怎会吻她。 况且瞧着裴卿也不是什么会有顾忌之人…… 宋清安下意识咬了咬嘴唇,也不知想到些什么,腮上一寸一寸染上红色。 裴卿侧眸,就见宋清安面上不甚自然的红晕,心中稀奇。 他忽地欠身,伸手探向宋清安,后者反应过来时,裴卿的手背已贴在她额上。 “公主无疾,怎么脸这样红?”
宋清安眨了眨眼,缓缓意识到裴卿在说什么。 闻言,她的脸又红了些。宋清安直觉面上发烫,便用微凉的手捂住了面颊,声音细如蚊蝇:“许是屋里有些热,过会儿就好了。”
裴卿再次伸手,触了触她面上的手。 “公主只热脸而不热手,也是稀罕。”
宋清安听出裴卿在嘲她,不免气恼。她也知自己的理由蹩脚,但总不能说实话……说她看裴掌印的手看到脸红吧…… “裴掌印取笑我,”宋清安蹙了眉,故作委屈神色。 裴卿知道她是假装,但不可否认美色动人。是以裴卿并未深究她的谎话,只是说道:“公主体弱,得好好养身子。”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视线不加掩饰地将她上下打量。 宋清安神色微僵,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眼领口,旋即反应过来,愤愤抬眸时,便撞进裴卿隐隐含笑的眼中。 怎么就着了他的道! 宋清安垂眸,眼中懊恼无比。 裴卿收了眼神,不再逗她,只是问道:“公主今夜也要宿在咱家这儿吗?”
“只要穆之愿意。”
裴卿轻哼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咱家这里睡着就那般舒服,让公主这般留恋。”
宋清安唇边的笑意淡了一些,低声嘟哝了一句:“或许也没有……” “什么?”
裴卿耳力好,自然是听见了,但还是问了一遍。 “没什么。”
宋清安与他若无其事地一笑,收回手交叠在膝上,坐得端直:“我便在此处陪着穆之。”
书房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两人对视一眼,已是心照不宣。 “公主上次其实根本没睡着吧?”
虽是疑问的句子,裴卿却是语气笃定。 “那日裴掌印……也不曾睡…?”
宋清安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开口。 裴卿没有回答,然这已是最明显的回应。 宋清安掩唇轻笑:“这真是……” 裴卿唇角微勾,又去看奏章。 “看来公主与咱家都不太喜欢与人同榻。”
“无妨,”宋清安又支了腮瞧裴卿,“裴掌印与我多试试就习惯了。”
裴卿笔尖微凝,朱砂颜色在纸上洇开一点。 “公主慎言。”
宋清安向前倾身,她的椅子与裴卿离得本就近,此时她便直接靠上了裴卿肩头。 她环住裴卿的脖子,与他面颊相贴,唇瓣轻蹭裴卿耳垂。 “可是裴掌印……我们已是私相授受了呀……”宋清安闭上眼,轻舒一气,“我与裴掌印,还有什么说不得?”
裴卿面色平静,若非他耳上微红,宋清安当真要以为他无动于衷了。 “公主想问什么就直说。”
裴卿的声音听着还是清清冷冷的,宋清安一哂,心想果真还是被他瞧出来。 “裴掌印也知道,这还是我这些年第一次去春狩……” 宋清安似是苦恼:“太久没去了,有些事儿我都忘了。裴掌印可与我说一说,具体都该如何吗?”
裴卿搁下笔,难得地温声与她细致说了春狩流程,毕竟此事可大可小,若到时宋清安有不妥之举便不好了。 宋清安听得认真,春狩约需十日左右,而与西夜的比试,则在末几天……不仅要比两方所狩成果,还要比武。 她心中千回百转,一边想探探裴卿口风,一边又担心被瞧出来。 “裴掌印,那场比试很重要吗?”
“重要?”
裴卿漫不经心重复了一遍,懒懒道,“大概是重要的吧。”
不过是大梁颜面的问题,输不输的……与他也没什么相干。 宋清安恍然一般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公主是担心二殿下?”
裴卿稍一想想便明白了宋清安如此问的缘由。 她显然也不是什么在乎大梁颜面之人,会问此事,只能是因为其中有她关注的人罢了。 “大概有一些吧。”
宋清安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直起身子走到裴卿身侧,抱臂垂眸,懒懒瞧着他案上摊开的东西。 裴卿自是注意到了,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就放任她瞧了。 “兄长才回来这些时日,我担心会有人不安分。”
她没想瞒着裴卿,更何况这也不是瞒得住的事。 裴卿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随即抬眸看她:“这公主倒不必忧虑,二殿下早已解决了。”
他说着,从案上堆叠的书简中抽出一册递给宋清安。 后者接过看了,发现正是比试之人的名册。 她仔细翻了几个来回,都不见宋清怀的名字,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宋清安于是向裴卿一笑:“多谢穆之了。”
“谢咱家做什么。”
裴卿神色疏懒,半眯着狭眸倚靠在椅背上。 “刘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