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的死尸上,光明的神袛升起。 璀璨夺目。 这一刻看到的人,无不坚信他们看到了神…… 当然,朱济熿跑的更快了。 毕竟如果是真河神,那他更是死路一条啊,如果是杨丰假扮的,或许会照顾一下他爷爷的面子,可要是真河神的话,别说是他了,他爷爷来都不好使啊。而在他身后,那些青壮们简直可以说疯狂的追杀,至于火千户的那些骑兵,这时候就算还没死的也已经被拖走准备扔黄河了。 冒犯河神啊! 那当然是要扔黄河里了。 而在青壮后面,那团璀璨的光芒已经走下尸山,在两旁百姓的膜拜中向着这边走来。 朱济熿回头看了一眼,就几乎可以说肝胆俱裂。 “曹公救我!”
他朝李景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然后他拼命鞭打着胯下战马…… 好在老朱家这一代都依然还是马上家族,他的骑术并不差,而且骑的还是顶级宝马,所以最终还是抢在那些青壮合围前,冲到了刘指挥部下摆出的阵型中。 后者不顾胳膊的受伤,带着三百多骑兵列阵。 再后面是李景隆。 李家亲兵们护卫在左右。 然后…… 那些青壮停下了。 他们很自觉的左右一分,一个个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后面的河神缓缓走来。 那些士兵默默看着他们的将军。 刘指挥则看着李景隆,后者向他摆了摆手,他如蒙大赦般,赶紧下令部下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道,然后自己下马,跪伏在一旁。这时候他也很怀疑了,毕竟他也没见过杨丰,这架势怎么看都是真神,不过河神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向前,所有士兵全都吓得闭上眼,同时竭尽所能控制着他们那些惊恐的战马。而铁枪在地面拖动的声音,带着恐怖的压迫感,在他们中间通过,直到过去后,士兵们才敢睁开眼,但依旧没人敢转头看河神。 河神径直走到李景隆前方。 后者已经下马行礼。 “大明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曹国公李景隆见过河神。”
他说道。 当然,低着头。 “把他交出,免你之罪。”
河神说道。 “河神,此乃我大明昭德郡王,乃皇孙,非比他人,河神无所不知,当知他不过是一小儿,不懂事,被人利用,河神何必与之计较。若河神肯网开一面,某当奏于陛下,着沿河各地皆为河神立庙以供奉,之前百姓冲动之下种种,皆既往不咎。”
李景隆说道。 他其实是在提醒杨丰。 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清楚谁才是主谋,何必跟他这样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一般见识? 再说他终究是皇孙。 说起来杨丰虽然打傻一个藩王又事实上逼死一个,但真要算起来,他的确没杀过朱元璋任何子孙,齐王虽然傻了,但人活着,据说心宽体胖专心造人。虽然和王妃依旧没子女,但王府中那些姬妾甚至宫女,都一堆有了孩子的,很显然当齐王不再被俗事困扰之后反而勇猛精进了。 多子多福嘛! 对朱元璋来说,一个性情狂悖经常惹是生非的儿子,真还不如一个专心给他造孙子是傻儿子。 至于晋王…… 他又不是杨丰弄死的。 再说就凭他和傅友德勾结,无视他爹的安危这一点,也已经该死了。 王能可是已经告密了。 当然,也可能是王妃故意让他告密的。 王妃现在也怕,那么就让朱元璋知道,他儿子是什么货色,告诉朱元璋,这个儿子死有余辜,同时也告诉朱元璋,谁是整个事件真正主谋,把朱元璋的怒火引向傅友德。 所以虽然这两件事杨丰做的的确很不给皇帝面子,但站在朱元璋的角度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 但现在…… “那你们就一起死!”
河神说道。 李景隆想看他,但刚一抬头就被闪的赶紧低头。 不得不说杨丰目前这身,只要是夜晚走到哪里都压迫感十足,之前的战斗他都没受伤,虽然他身上防护足以抵御子弹,但毕竟还有护不到的地方。但即便这样在数百骑兵围攻中依然毫发无损,主要就是这身行头,毕竟对面士兵根本不敢面对他,但凡睁眼看他,都被爆闪照得暂时失明。 可以说看起来几百人围殴,但实际上靠近了的就成瞎子。 各种武器全是闭着眼抡。 最后甚至绝大多数士兵都是自相残杀。 他只需要抡着铁枪砸。 现在站在李景隆面前,同样把后者压得根本不敢抬头。 “河神,何必呢?”
李景隆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要么交出他,要么你们一起死。”
河神说道。 李景隆沉默了。 “交出那小子!”
“冒犯河神就得死!”
…… 那些青壮们一片吼声。 李景隆部下明显底气不足的维持着阵型。 的确底气不足。 现在他们已经在杨丰身上爆闪的照射距离,同样不敢直视,这形象完全让他们失去抵抗的勇气,而他们后面朱济熿已经吓得在浑身哆嗦,不过想跑已经跑不了,因为后面也是大批青壮,就连那些女人都拎着大棒子出现,他们现在是被近十万人挤在河岸边一小块地方。 只要河神一个手势,这些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挤进黄河。 李景隆忽然行礼然后转身,径直走到了朱济熿面前,示意后者跟着自己,两人一起走到河岸边,朱济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未来老丈人,后者示意他低头,像是要密谈什么,朱济熿赶紧低头。 然后…… 李景隆双手突然到了他背上,紧接着全力向前一推。 朱济熿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前迈步。 但他脚下被河水冲刷的河岸,也随着他脚步落下塌落,淬不及防的他随之跌向河水,他转头用茫然的目光看着李景隆,但紧接着就砸落在了河湾湍急的水流中。 还穿着铠甲的他,一边尖叫着呼救,一边奋力向上探着双手试图寻找救命物。 但却无济于事。 没有能救他的东西。 也没有救他的人。 无论李景隆还是刘指挥那些部下全都默默看着他在黄河中挣扎。 转眼间他就被黄河吞噬。 李景隆默默看着这一幕,然后在一片惊愕中走到了河神面前。 “河神,某已将他交于河神!”
他说道。 “是你交给河神,还是他失足坠落黄河?”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个家伙很狡诈啊! 这的确是目前最优解,李景隆就是带着目前这里的士兵全拼光,一样也保不住朱济熿,把朱济熿推进黄河也是交给河神,他们这些就可以逃过一劫了。至于以后听天由命呗,反正他上奏肯定是朱济熿失足坠落黄河淹死了,而朱济熿一死,晋藩案就没了检举人。 死无对证了。 当然,如果朱元璋想撕破脸,那他还是可以说验尸结果就是晋王被毒死。 这个好验。 他的死尸就冷藏保鲜,哪怕不给他解剖,单纯从他死状,经验丰富的仵作一眼也能看出就是再世武大郎。 但如果朱元璋不想撕破脸,那正好可以借此了结此事,他会认这个失足落水的结果,至于怎么失足并不重要,还是李景隆懂事,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至于惩罚当然有。 毕竟这也是他亲孙子,这可是郡王,李景隆护送昭德郡王,却让昭德郡王失足落水淹死,哪怕昭德郡王是他未来女婿,肯定不是被他害死,那也是保护不力。 必须受惩罚的。 但不会死啊! 这点自信,李景隆是有的。 “他冒犯河神,在黄河岸边失足坠落也是河神收他。”
李景隆说道。 杨丰点了点头,然后从他身旁走过。 “有道理!”
紧接着他回头说道。 然后他径直走向前方,而就在此时,黑暗中,他那辆原本应该留在南岸的战车,又很神奇地出现了,河神登上了无人驾驶的战车,紧接着驶向远方。 后面李景隆默默看着,那个白色亮点越来越远。 “曹公,怎么处置后事?”
刘指挥低声问道。 说话间他看了看那些百姓。 他指的是这些刁民杀死几百官军的事,这些可是正牌官军,按照性质算已经可以说是造反了,不过那些百姓好像也没有害怕的,一个个在那里或扛着刀枪或抱着膀子,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丝毫没有刚刚已经杀官造反的觉悟。 李景隆皱了皱眉。 “渡河翻船?”
刘指挥提醒他。 这些刁民已经动了手,他们手上已经沾了血,一旦处理不好,人家就干脆造反了,尤其是山西刚刚经历之前的包围王府事件,民间情绪本来就不稳,一旦这里闹起来,那很容易形成连锁反应。 所以,最好是让他们安心。 说到底像他这种经历过当年乱世的老将,对这个问题很敏感,毕竟自己是怎么起家的自己最清楚。 李景隆还差些。 毕竟他属于二代了,对他爹当年起家的事,也就是听说而已,没什么直观的感受。 李景隆看了看那些百姓…… “都看着干什么,我乃曹国公,火千户带着官军护卫昭德郡王渡河,如今翻了船,尔等都是沿河百姓,还不赶紧帮着救助打捞?”
他喝道。 二代终究比三代强,还是知道轻重的。 那些百姓立刻笑了。 “乡亲们,赶紧打捞火千户,可别让官军遭了难!”
其中一个喊道。 然后所有人一起演技拙劣的喊着,去打捞那些被自己扔下黄河的士兵。 当然,还有昭德郡王。 可怜的昭德郡王其实没漂太远,这时候已经在下游泥滩上了,不过死是已经死透了,所以很快就有青壮过去,把他从河滩拖出来。 至于杨丰当然没兴趣管这些,很快他就又消失在黎明前,他的下一个目标,当然是朱济熺,不过朱济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把他老丈人傅友德引过来。傅友德是必须得弄死的,倒不是因为他坑杨丰,而是他这种想搞事的人物太危险,他在破坏杨丰和朱元璋的默契。 他会造成不可测的后果。 杨丰闹归闹,但始终要控制在不至于开启乱世的程度,同样朱元璋也是这个原则,两人都在小心避免天下大乱的情况下斗法。 可这种人不一样。 他要的就是乱世,然后从中捞自己想要的。 这种人必须清理。 就像当年杨丰宁可把张定边赶到遥远的奴儿干城。 说到底这也是和傅友德一样的危险人物,一样的枭雄。 蒲州。 “玛的,我是不是上了老朱的当了?”
杨丰突然说道。 他当然不会一直扮河神,只要过了风陵渡,北上一直到霍州都是一马平川,没必要继续扮演,而且这种扮演要保持神秘感。 亮相次数越多,就越容易被人看穿。 要时隐时现。 神仙嘛! 就是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所以他直接把装备装箱,然后自己乔装北上,而张缨和春姬,已经在这里等他了,接下来将由她俩接替在洛阳拜佛的鲁王妃,继续给他布置下一段的戏码。不过也不止她俩,晋王妃那里也已经去信,告诉她小心她儿子兼外甥,弄不好这是个潜伏很深的小狐狸。 另外还有徐辉祖。 魏国公虽然不能说参与,但至少是猜到了,所以才配合了一下。 总之这个家伙藏的也很深。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其实是想杀傅友德,但又不好自己下手,所以借你这把刀?”
张缨说道。 现在她正和春姬一边一个,摆出一副很回味的模样,听了杨丰的话立刻转身趴在他胸口。 “倒是有这种可能,傅友德这些年在北平,把燕王过去重用的那些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他又和燕王不同,燕王最多掌握三护卫,若无圣旨带兵出征,指挥不了北平都司。可他是都督府都督,北平都司各卫都受他管,燕王不在北平,留下的护卫自然也得遵他调遣。 就跟北平王一般。 皇帝对他应该早就不放心了,说到底这些年你折腾的太狠,这些老将都有些轻视皇帝。 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都是一起打天下的,朱家能做皇帝,他们凭什么不能裂土封疆?”
她说道。 “这个老东西!”
杨丰愤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