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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谢观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越过沈聆妤,在窗下的躺椅里躺下。晌午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刚好落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光照得他心烦,他拿了一卷书盖在脸上。  沈聆妤如今是一见到谢观, 就觉得口中发腥。  沈聆妤让月牙儿和小鞋子退下去, 别扰谢观小憩。  过了一会儿, 从窗口落进来的那簇光移走, 谢观随手将遮脸的书扔开。沈聆妤这才确定他一直没睡着。  她抬眸望向谢观,只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回目光。片刻后,她再次蹙眉望向谢观。心中略微挣扎之后, 她小声开口:“陛下可睡着了?”

谢观瞬间睁开眼, 躺在躺椅上转头望向她,他眼中清亮, 哪有半分睡意。  “月钱……”沈聆妤硬着头皮小声提醒。  她不奢求谢观还记得那亲一个时辰一千两黄金的玩笑话, 她只盼着谢观能给她身为皇后的月钱。毕竟她已经与楚星疏说过, 今日会把散给百姓的钱银送去游府。  可是谢观没给钱……  “什么?”

谢观皱眉, 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果真是要赖账吗?沈聆妤拧眉望他, 口中又开始发腥。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声音闷闷的:“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您说了一个时辰一千两黄金的。那天至少有一个半时辰……”  越是说到后面, 她声音越低。  谢观这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魏学海!”

谢观提声。  两刻钟后, 国库厚厚的一摞账本已经堆在沈聆妤面前。几位管事低眉颔首,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  从这一刻起, 国库内的所有东西任沈聆妤支取。  魏学海和几位管事在一旁面目扭曲。这……国库不是自己家的库房啊!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算计陛下何时会被赶下台了……  “不不不……不用。”

沈聆妤也被吓着了,连连摇头。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谢观用沈聆妤刚刚的话回她。他转过头合上眼, 继续悠闲睡觉。  沈聆妤愣在那里,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下午, 魏学海亲自带着钱银送去游府。楚星疏没有想到会是魏学海亲自送过来,与游宁面面相觑。  再听说陛下突然将国库交给了沈聆妤打理,小夫妻更是震惊不已。  “还没听说过将国库交给皇后打理的……”游宁喃声。  魏学海嘴角抽了抽。那是打理吗?那是送礼!  夫妻两个送了魏学海,并肩回房,闲话了一会儿,楚星疏便要出门给沈聆妤做这件事。  这事既已惊动了陛下,那自然要更谨慎周到些。她打算散给百姓的吃穿之物亲自去挑选。  不过,楚星疏亲自去挑选东西之前,先去了一趟金香楼。  “什么玉佩?”

丹娘抬手扶鬓,天生妩媚的眼眸自带一股子生香的慵懒。  “就是上次与皇后娘娘一起过来挑选佩玉,见到的那块谢家之物。”

楚星疏解释。  丹娘给楚星疏沏茶,柔笑着问:“游夫人怎么想买那块玉佩了?”

“不是我。”

楚星疏解释,“是皇后娘娘觉得既然是谢家之物,理应买回去。”

丹娘沏茶的动作微顿,道:“理应如此。只是这块玉佩暂时已经不在我手里,已经被店里的伙计给卖出去了。”

这可把楚星疏难住了。她皱着眉说:“丹娘路子多,能不能将其买回来,价钱不是问题。如今是皇后娘娘想将东西买回去,还不知道陛下的意思。若陛下想要回去,恐怕就要生事端了。”

生事端?生什么事端?楚星疏这话说得委婉,丹娘却是听懂了——若陛下想要,哪里会花钱买?甚至经手之人都要杀了。  “游夫人给我几日时间,我尽快想想办法。”

丹娘轻声慢语,“确实是我的疏忽,原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佩玉。得知是谢家之物时,理应立刻呈上去,而不是一时疏忽让店里的伙计随随便便卖了出去。”

“那我等丹娘的消息。”

丹娘笑着点头。  楚星疏还要急着去置办东西,没有久留。丹娘眉眼含笑地送她登上马车。丹娘转过身回到金香楼后,才变了脸色。  那块玉佩根本不在她手中。上次只是因为要帮忙替换系绳,才被她拿到了金香楼修弄。  如今那块玉佩早就物归原主,在谢云手里了。  天色将暗未暗,丹娘登车,赶去云梦巷。最后一缕日光消弭于群山之后时,她才赶到宅子。  谢云立在檐下,将刚燃起的灯笼挂在檐角。他望着暗红的灯火好一阵子,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小芙,叫住了她。  他问:“为何今年过年这般冷清,几乎没听见烟花爆竹声。这院子竟这么偏僻吗?”

小芙脱口而出:“因为国丧不准庆年呀。”

“国丧?”

谢云皱眉。  小芙咬了下舌尖,惊觉说错了话。  “陛下宠爱的一个公主去世了。”

丹娘从院外走进来。凉凉的夜风吹起的披风,披风翩飞着,露出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  谢云望向丹娘,眸色温柔下去。  四目相对,丹娘对他柔柔一笑,款步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时,动作自然地挽了他的手,与他一同进屋去。  晚上,谢云对丹娘说:“丹娘,有一件事情我决意去做。”

丹娘抬眸望向他,柔美的眸中是一片如水的痴缠。  “陛下每年开春都要去狩猎,那是最好刺杀他的机会。”

丹娘脸上的笑容一僵,急急说:“云澈,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谢云温温一笑,拉着丹娘的手握在掌中。他说:“谢家出事,我幸得你周旋相救,如今谢家只我一人,我又怎能苟且偷生?”

丹娘脸色煞白,还是摇头。  谢云温润地笑着,用安慰的语气继续说:“别担心我。虽然都说我天生病弱,是谢家九郎中唯一不会武艺的那一个。可谢家毕竟世代武将,我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你救下我藏我在这里,时刻担心被朝廷抓到。牵连你至此,云澈感激不尽。可我不想再藏下去了。你总劝我人要往前看往前走,可是不行。”

谢云摇头面露苦涩,“作为唯独活下来的那一个谢家人,有时候甚至会想还不如死在那一日。”

“丹娘,上苍让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让我忘记,而是去讨一个公道。”

丹娘那双妩媚的眼睛逐渐湿透。这两年相处,她比谁都清楚谢云的痛。  谢云握着丹娘的手拉至唇前,凝望着她的目光里噙了愧疚,“你我……是我酒后糊涂枉为君子,我对不住你。日后……”  与丹娘的事情,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这是谢云的心病。  “我不想听了。”

丹娘打断他的话。她心里生出恐惧,那是即将失去的恐惧。  “别哭。丹娘,你别哭。”

丹娘反倒哭得更凶了。她哽声:“云澈,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谢云起身,走到丹娘身边,弯下腰来,将丹娘发抖的娇躯抱在怀里。丹娘闭上眼睛,眼泪弄湿了他的衣襟,她又突然抬手抱住谢云的脖子,主动去亲吻他,与他痴缠。她起身去推谢云,将他推坐在一旁的椅子中,她跨坐上去,一边落泪一边痴恋地亲吻他。她缠缠的吻一路向下,谢云眸色微变,瞥一眼散开的衣衫,将脸偏到另一侧去。  屋内的玉兰香烧得热烈,两道相融的影子颠来倒去。  夜深了,丹娘睁开眼睛,支起上半身,望向睡在身边的谢云。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去抚他的脸颊。  若他知晓他的堂兄还在人世,且屠杀了赵氏,登基为帝,他心里必然欢喜得很。他也可以做回风光的谢家郎君,而不是躲在这里。  可丹娘还是将谢观的事情尽力隐瞒,不想让谢云知晓。  因为她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女人,她想永远拥有谢云。他是至淳璞玉,而她却辗转凋在淤泥里。  她豆蔻年纪便流落在烟花之地,后来嫁过两次,如今虽经营着金香楼家财万贯,可也洗不掉低贱的过往。  谢八郎,是她只能仰望的人。  可是他这块美玉掉进了淤泥里,掉到了她身边。她贪心地想要独占他。  谢家出事时,丹娘砸了很多钱动用了所有关系,倾尽全力,几乎花光了积蓄才买下了谢云的命。她将他藏在接触不到人的院子里。  她以为她与他会一生一世地厮守,可没有想到谢七郎从边地杀回了京城……  丹娘落下泪来。谢云明明就在她身边,他们刚刚还曾十指相扣赴极乐,可丹娘总是觉得从未真正拥有过他。  谢云君子端方,这一生唯一羞愧之事,便是住在这里时,一次酒后糊涂,与丹娘有了肌肤之亲。可谢云不会知道,他不是酒后糊涂。而是被丹娘下了一点催情散。  “我不会放你走的……”丹娘喃声。毕竟她是自私自利的坏女人。  谢云在睡梦中皱眉。  丹娘知道他又想起惨死的谢家人了。  她也跟着皱眉。  可是看着你难过,我的心也好痛,怎么办?  长夜寂寂,无人能给丹娘一个回答。  乾霄宫中,谢观正在灵堂里,给供奉的谢家牌位上香。望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眼前浮现昔日与家人们相处的朝暮。  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有时候真的很煎熬。谢观无数次想若谢家当真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他宁愿是别人。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多,那些恨与痛,仍不能消散。  谢观走出灵堂,回到寝殿,看见沈聆妤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被她摊开尚未看完的奏折压在她的脸下。  他心情不太好,沉着脸走到沈聆妤身边。沈聆妤没有睡沉,他刚过来,她便颤着眼睫睁开眼醒过来。  谢观拉开一旁的椅子,然后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拎起来,他在椅子里坐下,让沈聆妤坐在他腿上。  “沈聆妤,”谢观说,“给我生个孩子。”

沈聆妤因为他这话愣住了。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腰侧,俯首靠过去亲吻她。  沈聆妤却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她又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不该躲,谢观会不高兴,理智不准自己躲。  她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谢观的眼,他捏住沈聆妤的下巴,微眯着眼,危险地盯着她:“你躲什么?”

沈聆妤紧抿着唇。  之前,她几乎每一日都会被谢观揪过去亲个没完没了。沈聆妤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可是……  可是她现在看见谢观,身体本能地觉得口里腥,生怕他突然变脸,再喂她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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