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德死了…… 大祭司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位的死亡,凡是获得神法的人,是生是死,都在他的感知之内。 在先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有三千七百四十三名信徒死亡,现在连杰德都离开。 如此巨大的牺牲,连大祭司一时都无法缓过劲,他愣在东京的街道。 “你没事吧?”
一位年轻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祭司回过神,摇头道:“没事。”
“可你流泪了,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
年轻女人的话语愈发温柔,她想要安慰这位伤心的金发帅哥,从内到外,用自己的温暖抚平对方心头伤痕。 大祭司手轻轻抹去流出的泪水,面色平静道:“没事。”
为达成拯救人类的事业,他早有牺牲一切的决心,没有沉浸在悲伤太久,脑中被疑惑笼罩。 联邦调查局明明说过,他们会从中搅乱、拖延对北海道发起攻击。 为什么这么快就动手? 他想,自己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祭司离开喧闹的人群,返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小旅馆房间,“吉雷。”
念出这个名字,空间隐隐有波动。 一名金发的男孩骤然出现,悠闲坐在床上,他头戴鸭舌帽,些许雀斑点缀在脸庞,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会找我。”
“这是怎么回事?”
大祭司开口询问。 吉雷摊开手,漫不经心道:“我们也不清楚,似乎有八境强者出手,独自一人,将你留下的人全灭。”
大祭司金色眉头一挑,道:“杰德在北海道的祭祀获得更强大的神法,即便是第八境的人出手,也不可能轻易灭杀他。”
“事实就是他死了。”
吉雷笑眯眯地回答,“你真幸运啊,假如留在那里的话,也一定会死。”
大祭司毫不犹豫道:“在大业未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呵呵。”
吉雷笑了笑,觉得眼前的男人和乔治局长都是一类人。 他们总是胸怀大志,目光注视于遥远的未来,爱着自己想象的人类,却从不会在意身边的人类如何。 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似乎都是这个性格。 能够在付出巨大牺牲后,将视线落在个人的幸福上,已经能称得上贤明。 “我觉得人还是要有敬畏之心,中国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尽人事,知天命。”
“天命?我从不信那虚无缥缈之事。”
大祭司的语气比花岗石还要坚硬,他信神,是神真的存在。 至于所谓的天命,在他眼中,不过就是败者的托词、胜者的谦虚之言,不值一提。 他坚信,人定胜天。 “是嘛,我倒是觉得天命真的存在,”吉雷耸了耸肩,待在联邦调查局,也算是见过不少胸怀大志的英杰。 他们从春风得意到抱憾而终,往往是源于一瞬间的霉运。 妖精公会的会长梅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先前能逃避妖精杀手阿道芙那么多年,一次不慎被逮住,那位胸中藏有的雄心壮志都变得烟消云散。 不过,吉雷没有试图说服大祭司相信天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都拥有他人无法干涉的三观,“闲聊到此为止。 我替乔治局长向你转达,我们的合作结束了,以后我们是敌对的关系。”
“嗯。”
大祭司淡淡地回一句,这个决定是在意料之中,建立在利益上的合作,也会随着利益的消失,从而解体。 吉雷的身体消失在屋内,大祭司没有选择阻拦,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找回被人偷走的冰之权杖。 …… “大家好,我是东京电视台的结衣记者~” 年轻的女人手持话筒,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打一声招呼,“现在是四月六日上午十点,如大家所见,笼罩北海道的暴风雪在今天解开。 经过各方的努力,破碎的天空补上,地面的积雪也被清理。 北海道被冬之神的影响已经彻底清除,接下来,政府会进行大量移民,尽快恢复北海道之前的繁荣。”
“呵呵,那些家伙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阴暗的房间,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发出不屑嘲讽,一手不忘记抓出薯片,大口往嘴里塞,“明明四号结束的事情,拖到六号,见没人出面揽功,便恬不知耻当做是自己的成就。”
“真是受不了那些大叔的肮脏政治。”
女人抱怨,伸出脚一按遥控器,切换到动漫频道,友情、努力、胜利,这才是人应该欣赏的美好事物。 叮咚。 “呜哇~”她吓得薯片都掉在地上,厚厚的镜片差点从鼻梁滑落,手急忙一推,心跳加速地望向门外。 有人按响她的门铃? 是自己做错什么吗?不,不对,垃圾她有好好分类丢掉,门前也总是在半夜一点左右,仔细打扫过。 电视机的声音从没有开过一半。 应该是那些上门推销的家伙吧? 她咽了咽口水,蜷缩起身体,装作家中没人的样子,就能让他们离开。 明明在门口贴了禁止推销的标语,为什么总有人无视呢? “混蛋,都给我下地狱吧。”
她小声嘟囔,手又推一下镜框,门铃声停止,应该是推销员离开了。 “呼。”
她松一口气。 屋内的寒气忽然重起来,四月份的天,没理由有这种寒气啊。 “樱井柚子。”
男人的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她几乎第一时间想要躲进阴世,“或者说,叫你黄泉摆渡者更好?”
恐怖的寒意从心间升起,樱井柚子没有选择遁入阴世。 直觉告诉她,在施法的瞬间,人就会被对方干掉。 她缓缓举起双手,很从心道:“对不起,求您饶我一命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和焚香时的霸道不一样,面对面的樱井柚子就是一个十足社恐。 她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尝试和人零距离交流。 大祭司站在屋内,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非常邋遢随意的土黄色运动服,那头及腰的长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梳理,乱如杂草。 戴着镜片看起来很厚的黑框眼镜。 她摆出标准的土下座,完全没有一点强者该有的风采。 大祭司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计划居然是被这种怂包给破坏,压住怒气道:“冰之权杖呢?”
“什么冰之权杖?”
樱井柚子颤声回答。 大祭司眼眸一冷,“能够让我没察觉,将冰之权杖盗走,唯有从表界出手。 你是日本最有名的表界强者,又是出名的认钱不认人,除你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人能做到那种事情。”
“你,你是大祭司?!”
樱井柚子身体抖得更厉害,牙齿上下打架,第一个念头是我命休矣。 第二个念头是,瑞士银行里的十一位数存款该怎么办? “呜呜呜。”
她泪如泉涌,这些年赚来的钱,几乎没怎么花,全攒起来。 每天看看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一想到自己辛苦的血汗钱都没了,她哭得更伤心,“呜呜,求求你不要杀我。”
大祭司面色冰冷道:“回答我的问题,冰之权杖在哪里?”
“我,我给北条柊吾了,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找他拿。”
樱井柚子哽咽地回答,手一抹鼻涕,随意往身上的运动服擦了擦。 大祭司寒声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我和他就是商家和客人的关系,我只提供服务,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樱井柚子后悔了,早知道大祭司这么厉害,就不应该接北条的单。 可三亿美金让她无法拒绝啊! 大祭司眉头微微一皱,他听过北条的事情。 当年的赤色闹得极为轰动。 “我可以饶你一命。”
大祭司想了想,还是没有击杀樱井柚子。 这个女人确实是坏他的大事,以感情来说,千刀万剐都难消心头之恨。 可他从不会被感情左右,出于大局,还是决定留下她,“以后你要替我办事。”
“行。”
樱井柚子一口答应。 大祭司看穿她的心思,抬起手,蔚蓝的光芒在掌间闪耀。 樱井柚子忽觉咽喉一凉,接着是心口涌现出淡淡的凉意,“这是!”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视线的刹那间,又慌乱低下头,小声道:“什么?”
“我在你咽喉,心口处分别戴上寒气凝聚的戒指。”
大祭司向她解释,“以后你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不要妄想摘掉,那样会引得寒气爆发。 你的身体和灵魂都会冻结。”
“嗨。”
樱井柚子欲哭无泪,好可怕,男人好可怕,不,应该说大祭司真的很可怕才对。 她浑身止不住颤抖,一想到自己今后的人生都不由自己控制,想要哭的念头又再次涌上心头。 大祭司冷冷道:“找到冰之权杖,证明你对我的忠诚,如此一来,我就会解开对你的束缚。”
“好,好,”樱井柚子连连点头。 大祭司没继续留下来,他没有天真到只靠这个女人找冰之权杖。 他要亲自去找,将北条揪出来。 浓重的寒意从屋内离开,樱井柚子头继续低着,没听到声音,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注视屋内。 没有发现大祭司的身影,她松了口气,直接瘫在地面,满嘴碎碎念道:“完了,我的安稳日常彻底结束,加入冬神教派的话,就要天天被奴役,干着没有薪水的工作,还要倒贴钱给他们。 毕竟是邪恶的组织,绝对是花钱如流水,我辛苦积攒的财富将会在数夜消失。”
“不要啊!我的钱!”
樱井柚子反复在地面打滚几圈,她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那就是找人解决掉脖颈和心口的戒指,然后遁入阴世避免大祭司的追捕。 问题是找谁呢? 她想到那个将结界设置到阴世的男人,或许找他帮忙能解决。 可……她肉身外出的最远距离就是家里到垃圾回收的地方。 樱井柚子深吸一口气,决定鼓足勇气拼一拼。 她撑起身体,想要外出的话,这身舒适的打扮是不可能继续穿,选择穿一件浅白色的连衣裙。 “唔~”她颇为费劲地穿好,看着全身镜里面的自己,手捏了捏腹部。 以前明明是平坦到一点肉都捏不起来,现在居然有小肚子。 难怪她刚才连衣裙,总觉得不太顺畅。 樱井柚子叹气,手尝试用梳子将乱糟糟的及腰长发梳顺,试了几次,她放弃了,开始收拾出门需要的东西,前往玄关。 她伸手拧开房门,外界的阳光闯入眼帘,似乎是什么超级恐怖的阴阳术。 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变得扭曲,一段普通的道路长到没有边际。 嘀,不算响的鸣笛声,吓得她浑身发抖。 “啊,好可怕,出门好可怕,不如遁入阴世。”
樱井柚子想要逃到熟悉的阴世,又制止自己的那种冲动。 不是任务的话,她一般不会闯入阴世,那里面同样很可怕。 她深深呼吸几口气,以驼背的姿态,努力踏出家门外,锁好门,一步又一步往外。 不要看人,只要看着手机导航,樱井柚子牢牢盯着手机,按导航到地铁站。 人们的声音嗡嗡如一大群蜜蜂在耳边飞舞,无形之中投来的目光,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她这种人能出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樱井柚子心里不停念叨着,连坐都不敢坐,努力缩着身体,避免影响到别人。 …… 换乘地铁,到达野原市。 这里是东京之外,东京都的范围,人流量少。 清净的环境让她松口气,选择搭乘几乎没什么人的巴士,一路到野原神社站下车。 阳光照在柏油道路,山间是翠绿色的树木,空气没有东京那么浑浊,显得有几分清新。 樱井柚子松口气,选择往野原神社走。 “咦,你是想要到野原神社求姻缘吗?”
突然的搭话让樱井柚子吓了一跳,匆忙地侧头,在石质鸟居对面的超市,门口有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坐在躺椅上,满脸那种母爱的光辉,闪瞎了她的眼睛。 “呃,嗯。”
她简单应几句,不敢继续耽搁,匆匆往台阶走。 为什么有这种能随意向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的人呢? 太可怕了。 樱井柚子走到台阶上,木制的拜殿呈现在眼前,以及一位留着黑发,五官端正的青年,身体笔直站在那里,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上门找茬,有什么事情吗?”
白石盯着前面的访客,那乱糟糟的头发、一身白色连衣裙、惨白的肤色,造型看起来和恐怖电影的贞子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戴着镜片很厚的黑框眼镜,驼背的姿势也难以掩盖胸前的轮廓,属于那种敢去吓人,十有八九会怀上的贞子。 “那,那。”
樱井柚子张开嘴,结结巴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心慌之下,她直接双手递上一张支票,低头道:“请收下!”
“?”
白石有些懵,看一眼支票上的金额,是一百万円,包养他?不,这也太廉价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请您帮忙解除脖颈和心口的寒气戒指。”
她不看人的话,就能将话说得比较清楚,“这是报酬。”
樱井柚子很有钱,却从不会花钱,她赚钱就是喜欢看着银行账户的数字增加,而不是想要过上什么奢侈的人生。 泡面、薯片、可乐算是她日常的食谱。 一百万円已经是她咬牙,挤出来的救命钱。 “哦,”白石恍然,伸手抓住支票一扯,对方没撒手,看她这副自卑而邋遢的模样。 明明法念不弱,居然混到连一百万支票都不舍得出手。 白石心软了,松开手,一挥道:“行,你身上的两枚戒指已经解除。”
“这么快?”
她懵了,细心感觉体内,脖颈和心口的凉意确实消失,大祭司设下的手段,居然在一秒内被解决。 这位果然是世外高人啊! 樱井柚子满心欢喜,很有契约精神地递上支票道:“请收下。”
“支票就免了,我看你也不容易。”
白石摆手,解除戒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要不要报酬看他的心情。 现在他不想收就不收。 “诶?!”
樱井柚子的三观遇到剧烈冲击,这可是一百万円的支票! 她抬起头,眼眸透过厚实的镜片注视到面前的男人,只觉得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其体表向外散发,“你是圣人吗?!”
“呃,没那么夸张吧。”
白石吐槽,又不是几亿,区区一百万円,“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你就是圣人啊!!”
樱井柚子满脸震惊,不收她的钱,还要请她喝茶,世上居然有这种道德圣人存在? “啊!”
在圣人的光辉之下,她只觉得自己要被照出内心的黑暗、卑劣,如同一只爬行在垃圾桶的蟑螂。 樱井柚子被吓得转身就跑,太耀眼了,连一刻都待不住。 她跑得太急,没注意脚下,一个没站稳,咕噜噜完全滚下台阶,“唔……” 好疼,她觉得浑身酸疼。 “喂,你也太不小心了,我替你治疗。”
白石及时停住她的车轮滚滚。 “啊!”
樱井柚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鞠躬道:“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啊!”
她连连道歉,又咚咚往下跑,沿着柏油路狂奔。 “?”
白石懵了,这家伙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等等,为什么她知道这里能解除戒指? 白石心里的疑惑得不到解答,看对方夺命狂奔的模样,也不好追上去问。 …… 超市门口,井上铃子忍不住道:“吓得人家小姑娘撒腿狂奔,你干了什么?”
“铃酱,你别用那种怀疑我是变态的语气好嘛。”
白石没好气地回一句,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干,还免费替她解除身上的控制,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他摇了摇头,没急着回野原神社,走过柏油路,到井上铃子的面前,“你的肚子越来越大,孩子快要出生了吧?”
“我倒是想快点,这个小家伙太能磨人。”
井上铃子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充满温柔。 白石很好奇道:“我能摸摸吗?”
井上铃子笑眯眯道:“当然可以。”
白石伸手放在她的大肚子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似乎能察觉到里面婴儿的胎动,和心跳不一样,“他真的在动啊!”
“动是正常的事情。”
井上铃子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没动静,那才是大问题。 “哈哈,”白石笑了笑,兴致勃勃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井上铃子摇头道:“我们想保留一些期待感,他连名字都取了两个。 男孩的话,就叫做是井上武太郎,女孩的话,就叫做井上美玲。”
白石随口道:“女孩的名字不错,男孩的话,武太郎是不是太普通了?”
“普通一点好,能普普通通过完一辈子,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井上铃子笑着回答,她以前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不甘心庸庸碌碌,想要去远方见识更多的风景,去看看这个世界。 遇到孩子他爸才发现,人啊,这辈子能够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说得也是,”白石笑了笑,继续闲聊一会,听到小森纯招呼用餐的声音,他才告别井上铃子,返回野原神社。 …… 长长的台阶延伸向上,春风拂过枝头,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白石慢悠悠地往上走,回想井上铃子的表情,心里升起一个疑问,自己待在妈妈肚子里的十月,那位是什么表情? 是怎么打胎都打不掉的厌烦?还是说和井上铃子那样,充满对他的爱呢? 无法想象,他从没有见过父母的面。 白石心里想着,抬头,原木色鸟居似乎给天空施加一道框,构成类似于相片的观感。 这个景色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达野原神社的时候,是尾随在晶的后面。 当时的天没有这么蓝,乌云掩盖天空,如他的内心一样,沉甸甸的。 “那家伙在干什么呢?”
白石喃喃,手掏出自己的手机,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一个消息,“你在干吗?”
盯着屏幕少许,他看着未读的消息,刚想要退出,手机产生震动,居然是对面发来视频通话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