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正在搭建法坛,便赵景阳拽着一人从天而降。 赵景阳将人掷在地上,对九叔道:“僵尸却没寻着,倒是寻着个人。”
他踢了踢这人,说:“先西山那边,是个山魈;我一把捏死,却捏出个铁环,捉了其中一缕气机,寻摸到这人。”
说:“这厮也不知道什么手段,竟能遮蔽望气术的探看。”
九叔皱了皱眉,走过来,将这人翻过来,仔细打量了一阵,摇头:“不认识。”
说:“你却怎捉个人回来?毕竟无冤无仇。”
赵景阳道:“这人制住一头山魈,放在西山之中,近在任家镇眼前,你却不知他。鬼鬼祟祟,不是好人。”
又说:“我寻见他,还没问话,他便突施毒蛊要杀我。分明心虚。我灭了他蛊虫,去了他半条命,这捉回来让你瞧瞧。”
说:“这厮能遮蔽气息,而那僵尸也气息全无,任老太爷尸变、潜伏而你我不能查,与他未尝无关;他在镇子周围窥伺,我觉得他有问题。”
九叔听罢,浓密的眉毛微微耸动:“你说的有道理。”
他蹲下来,盯着这人,看了半晌;又运起真气,掀开他衣服,寻着衣服里面几只口袋,从里头摸出几本破旧的册子和一些瓶瓶罐罐来。 这里还没来及翻看册子,正好任家的老管家匆匆走过来,一眼瞧见这人,惊呼道:“这不是刘端公么?”
赵景阳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你认得这厮?”
老管家说:“认得,怎么不认得。刘端公生来一张树皮脸,熟着呢。只是二十年前...老爷买了他的风水宝地葬太老爷,之后他就消失不见。说是去外地谋生去了。”
听了老管家这话,九叔与赵景阳对视一眼,然后问老管家:“你们任家当初是怎么欺压他的?”
老管家迟疑了一下,道:“倒也不能说是欺压。”
顿了顿,这才道出二十年前往事。 说:“树皮刘原是这里端公神汉,平素给人做法事、看风水,他家里几代人都以此谋生;到了他这一代,积攒了不小的家业,当初与我们任家关系还不错。”
“说起来,他还是老爷的表舅子。”
“他与已故的夫人是表兄妹。”
说着这里,老管家又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没嫁入任家之前,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老爷遣人提亲,予百亩良田为聘,这才娶到夫人。”
赵景阳瞥了眼地上进气不及出气的树皮刘,笑了起来:“莫非这厮还曾与你们家老爷抢过女人?”
九叔道:“道友这话不好听。”
老管家的确有些难堪,却还是说:“确是如此。”
表兄妹么,青梅竹马。 “于是反目成仇。”
老管家接着道:“正好那年太老爷过世,老爷便逼他让出了那块风水宝地,给他一个教训,使他不敢再觊觎夫人。”
“后来他就消失了。”
大致就是这么个狗血。 树皮刘与任婷婷的母亲青梅竹马;但青梅竹马敌不过良田百亩;最终,这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嫁给了任发。 ——以任发的长相,能生出任婷婷这么美的女儿,可见任婷婷的母亲当初有多美。 于是关系本还不错的刘家和任家,一夜反目成仇。 至于夺他风水宝地,不过是借机教训。 这样的事,实在不好说谁对谁错。 这年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婷婷的母亲嫁给任发,那正正当当的说媒下聘,父母同意的事。 任发当然恶心于树皮刘觊觎他婆娘;树皮刘大概是揪着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不放,认为遭了负心。 仇恨就是这么来的。 旁边的九叔不禁道:“任老太爷下葬,是他主持的?”
老管家道:“是他。”
说:“当初老爷年轻,做事不留余地;逼他出卖风水宝地,还逼他主持下葬法事。”
“杀人诛心么。”
赵景阳笑了起来。 九叔叹了口气:“你们可真是...” 说:“既是有仇,还让人主持丧葬,不怕他害你十八代么?!”
到这里,九叔已是彻底明白了。 “道友,看来任老太爷尸变,就是此人手笔。”
他道:“我说那蜻蜓点水的墓穴,怎不用雪花盖顶。”
他翻了翻手里的几本册子,取出其中一本,看了两眼,丢给赵景阳:“炼尸秘术,湘西赶尸一派的独门秘传,与我茅山颇有不同。”
说:“分明在主持丧葬之时,此人就已开始布局。我先还说他害任发二十年不害他一辈子、害他一代不害他十八代,却原来是炼尸的法子,要绝任家的根儿。”
只要这僵尸炼出来,第一个便吸至亲之血,自然是断根的路数。 “我道是任老太爷尸变,是自然而成;却是我修炼不到家,没看出来;难怪昨晚上那僵尸出棺,没去吸任婷婷的血;却是人为炼制,早具灵性之故。”
不能说九叔修炼不到家;实是任老太爷地下埋了二十年,借山川风水祭炼,人为痕迹早被炼去。 说:“那僵尸必定被此人藏在附近某处。”
既是要以之报仇灭任家满门,肯定不会远。 他重新蹲下来,屈指连点,几道真气打入树皮刘体内;树皮刘浑身一颤,呼吸稍稍变长,睁开了眼睛。 九叔道:“树皮刘?”
树皮刘眼珠子转了转,咧嘴嘿然:“茅山林九。”
九叔说:“湘西赶尸一派门规,禁止以其秘术害人;你虽与任家有仇,便拿一把刀子杀进他家里,把任发杀了,我也无话可说;却用秘术害他,绝他门户,这便是邪道。”
树皮刘一听,嗬嗬两声,微弱道:“我与任发,不共戴天!”
九叔摇了摇头:“任老太爷尸身在何处?”
树皮刘一听,眼珠子转了转,立时知晓僵尸无恙;不禁嘿嘿直笑:“我不会告诉你的...任发夺我表妹、抢我宝地,害我走上这不归路,我要他任家断子绝孙!”
他咳出几口黑血:“林九,要不是你,我早灭了任家满门;当初我咒杀那个贱人,正要对任家下手,你却到这里来落户,害我不得不狼狈而逃。”
“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
“而今你为任老狗迁坟,事败,哈,你阴德有损,真是老天开眼!”
“等着吧,任老狗化作僵尸,必定把任家一个个全部吸干,还有你,林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