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封的白衬衣被柳励寒弄上了饮料污渍,好在经理给他们每个服务生都准备了两套可以替换的西服,这两套都是量身定做的,派对结束后他们甚至可以把衣服带走。 时薪1000,还送两套做工相当讲究的西服,祝敢果听说之后嘴巴都笑裂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魏封高兴不起来。 他听其他服务生说,今晚这场派对,就是为欢迎那位大小姐而举办的,她的父亲是路霈,国内地产巨鳄。 正如祝敢果所说,那女孩…不是他们这些人够得着的。 他得了空闲,走进地下室的更衣间,刚拧了扣子脱掉衬衣,一直在脑子里逗留的女孩居然尾随而至,游鱼似的钻进换衣间。 “……” 魏封没想到她会陡然出现,下意识地将衣服挡在了身前,聊胜于无地遮了遮。 路安纯谨慎地朝门外张望,确定没人看见,轻轻关上了更衣室的门。 她背靠着门,望了他一眼,眼神很有些肆无忌惮。 魏封心里升起一种感觉,此前无数次近乎自虐式的腹肌锻炼,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意义。 他上身肌肉很漂亮,这一点,魏封有绝对自信。 八块腹肌整整齐齐如巧克力板块一般,人鱼线蜿蜒至裤带之下,每一块肌肉都被力量牵扯着。 冷白皮,皮肤紧致。 魏封移开了揉成团挡在身前的白衬衣,很大方地面对着她。 路安纯好像读懂了他眼底的自信,想笑,又竭力忍住,不再观察他的身体,而是与他四面相对。 狭窄的试衣间里,本就不大,空间也仅能容纳两个人并立而站。 气温开始急速上升,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在燃烧,而后爆裂。 路安纯怕门外有人听,附上前去,压低嗓门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兼职,赚钱。”
他摊了摊手,“不够明显吗?”
“魏封你…不可以来我家的。”
“嗯?”
路安纯无法跟他解释弟弟的事,只好换了一种他更容易接受的说法:“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我跟你的事。”
“你跟我…” 魏封也降低了音量,用湿热的气声在她耳畔道,“有什么事?”
路安纯被他撩拨的耳根发痒,他简直要咬住她耳朵了! “有些话,不用说的这么明白吧。”
“你不说明白,我怎么懂。”
路安纯呼出一口轻柔的气息,说道:“不可以被他们知道,我正在试图和你接触这件事。”
“懂了,我这样的人,会丢了大小姐的面子。”
“对,他们都是…都是势利眼。”
路安纯只能借着柳励寒的话来说,心里不住地对宁诺她们道歉,“知道了,会看不起我的。”
下一秒,少年用力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按在了冷冰冰墙壁上。 路安纯明显感觉到后脊椎被撞得生疼。 她把他惹怒了。 魏封之前穿西装的样子,比任何人都更显矜雅,然而,他身上这股子野蛮的劲儿…却并未消失。 “弄疼了!”
路安纯低声抗/议。 他英俊锐利的五官凑近了她,眼神冷戾:“这么丢你的脸,他妈还来招惹我?”
女孩近在咫尺的唇轻轻抿了抿。 薄薄的一层,柔软剔透,宛如龙眼晶莹的果肉,让人情不自禁想咬一口。 “魏封,你真的弄疼我了。”
女孩嗓音轻轻柔柔,呼吸也很细微,如软风拍在他脸上,“能不能放开我,疼…” “又装。”
她总有这种本事,即便他知道这女孩满口谎言,但他也不得不…顺从她。 魏封稍微松了松手,却还没有放开她手腕:“路安纯,我最后问一句,是不是丢你脸了?”
如果是,他马上就走,以后再不痴心妄想。 路安纯感受着他紧贴她的平坦腹部,脸颊微微泛红,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女孩子,魏封,女孩子总有自己的小虚荣,但我私心里从没看不起你。”
良久,少年身体里燃烧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是,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总有理由,他没办法计较,也不能不原谅。 路安纯微微抬眸,视线正对着他的喉结,看到那颗凸出的喉结吞咽着,克制地滚了滚。 “魏封,今天就算了,以后你不可以来我家了,你答应我。”
“那你也别来找我了。”
说完,少年转身欲走,路安纯却又将他拉了回来:“你衣服都没穿好。”
魏封快速地穿上了衬衣,而路安纯扯过他的衣角,细长白皙的指尖一颗一颗地给他系着衬衣的纽扣:“别生气,你是男人啊,能体谅女生的小心思,对吗?”
女孩冰凉的指尖时不时擦到他的腹肌,令他皮肤泛起一阵阵的颤栗。 “你在耍我。”
他眼神很冷,却也无可抵抗,“路安纯,你他妈在耍我。”
但他...只能沉沦,只能屈服,一败涂地。 路安纯嘴角一勾:“什么啊,我在哄你看不出来?”
“很熟吗,大小姐。”
路安纯又笑了,她笑起来只有一颗酒窝,挂在左边嘴角,忽隐忽现的…像手中流逝的沙,明知握不住,却又固执地一握、再握。 “挺熟的啊,顺便,我代柳励寒…就是刚刚那男的,向你道歉,他说的那些话真是太没礼貌了,你别生气。”
他单薄却有力的眸子,紧扣着她:“你跟他什么关系,代他道歉?”
“来我家里,都算我的朋友。”
路安纯不闪不避地迎着他。 魏封唇角微微一掀,嘲讽道:“你朋友真他妈多,什么货都有,也不知道挑拣一下。”
“你也是我朋友啊。”
“虚伪。”
路安纯嗅到男人身上有淡淡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还挺好闻的,她忍不住加重了呼吸:“魏封,你说话有必要这么夹枪带棒吗。”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人,脾气都不太好。”
他本能地脑袋后仰,任由女孩在他颈边嗅来嗅去。 “我怎么听说你们这儿的男人,在外面脾气硬,回家都挺怕老婆的啊。”
“我不怕。”
“是吗。”
女孩眼眸如露珠般,很亮,很清澈,“其实你刚刚真的很man,你比柳励寒帅多了。”
“看来你更爱我了。”
她噗嗤一笑:“对啊对啊对啊。”
魏封敛眸和女孩对视着。 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不知不觉地酝酿着。 她真的很温柔。 温柔,却不软弱,眼神有力量。 “以后你不可以来我家。”
她缓缓凑近他耳朵:“但明天晚上,我来你家,找你。”
魏封能清晰感觉到,她湿热的呼吸勾着他的耳垂,痒酥酥的,他往后稍退了一步:“有事现在说。”
“你家不是卖二手机,我想来挑一个。”
“你需要?”
魏封见过她的手机,最新款的iphone pro。 “我有我的用处,你别问,给我准备好就行。”
小姑娘嘴角扬了扬:“还要一张能用的电话卡,价格随你开。”
“还需要什么,一次说完。”
“通讯录里还要有…你的联系方式。”
说完,她推开更衣室的门,如兔子般一闪身,敏捷地跑没了影。 魏封感受着耳际略微湿热的触感,最后那句话宛如余音绕梁般。 他不爽地伸手摸烟。 * 夜间,清冷的月光下,伴随着轻快的钢琴曲,舞会开始了。 祝敢果站在魏封身边,感慨道:“长见识了啊,有钱人家的小孩,多少都有些party技能在身上的。”
的确,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有点舞蹈基础。 有伴的跳着华尔兹,探戈这些,没伴儿的跳街舞,跳爵士也开心得很,实在不会跳的,直接现场蹦迪… 路安纯坐在一架白色钢琴边,优雅地弹着钢琴。 《a小调圆舞曲》节奏跳跃,旋律欢快,她也沉浸在现场快乐的氛围里,嘴角挂着莞尔的笑。 她真的很像童话故事里纯真善良的公主,值得拥有全世界的美好。 祝敢果注意到,魏封的视线就像刷了502胶水一样,完全黏在了那位穿晚礼裙弹钢琴的大小姐身上。 他伸手晃了晃他的眼睛:“不是吧!”
魏封克制地抽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布置甜点,添水倒茶:“不是什么不是。”
“你爱上她了。”
“放屁。”
“她家世条件,哥们说句实话,对咱们这种家庭来说,实属降维打击。”
“谢谢你第365次提醒我这件事。”
魏封望着那家白钢琴,月光下,她穿着一袭黑色礼裙、纱织裙摆层层叠叠散落在横椅边,宛如墨黑的银河夜空。 星光闪耀下,她莞尔的笑容,透着某种明晰又纯粹的美。 “你喜不喜欢她不重要,反正你也配不上,关键在于…她真喜欢你啊?”
“屁个喜欢。”
魏封面无表情道,“她在骗我。”
“什么?”
“她接近我,另有目的。”
魏封什么都缺,但唯独不缺被女孩喜欢和追求的经验。 他知道喜欢一个人时,望向对方是什么样的眼神,热切、恋慕…渴望占有。 而大小姐对他,只有不太熟练的瞎撩,没有爱意。 魏封是个拎得清的人。 那种家世条件的姑娘,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懂得享受人生。 她追求的是更高一层形式的爱,绝非皮肉骨相的浅薄欣赏。 …… Party结束之后,柳如嫣让管家给所有兼职的服务生结清了薪酬。 唯独祝敢果和魏封的薪酬,少了一半。 一开始,他们没有发作,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在寂静的花园里,两人找到了管家,祝敢果质问道:“忙活了六个小时,按照合约是六千块啊,怎么只给我们三千块!”
“你们得罪了客人,给你们三千块,不错了。”
“我们得罪了哪家的客人,你说清楚撒!找他来跟我们对质。”
“找客人跟你们对质,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们太不讲道理了吧!又没有证据,凭什么克扣我们的薪酬。”
祝敢果咕哝道,“一开始明明讲好了价钱,别人也都比我们拿得多。”
边上抱着手臂看热闹的柳励寒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轻蔑的冷笑:“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三千也不错了,别贪得无厌啊。”
一看到这家伙面目可憎的嘴脸,祝敢果立马反应了过来:“敢情我们得罪的是您这位’客人’啊。”
“我不是客人。”
柳励寒下颌微抬,骄傲地说,“我算是家里半个主人吧,你们这些服务生的薪酬,我还能说了算。”
魏封偏头望向管家:“我们的确跟他发生了不愉快,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工作,在什么情况下薪酬减半,这事你没有提前跟我们沟通,所以绝不接受无缘无故的减薪。”
管家也很无奈,说道:“这次派对是柳…柳夫人负责的,她是他的…” “我是她弟弟。”
柳励寒打断了管家,“给你们三千就不错了,信不信我一句话,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真是小人嘴脸啊!”
祝敢果脾气火爆,听他这样说,直接炸毛了,“要不是看你狗仗人势的样儿,我还真当你是什么豪门少爷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条狗!”
“你说什么!”
柳励寒冲上前,揪住了祝敢果的衣领,“刚刚没教训你们,皮痒是吧!”
祝敢果是个高大的胖子猛男,浑身肌肉劲劲儿的,柳励寒比他瘦得多,他轻松地抽开了他的手,用力一扔,柳励寒被他带得趔趄了一下,摔在了草坪了。 “实话告诉你,这钱老子还不要了!老子今天弄死你!”
说罢,祝敢果冲上前,作势要揍他。 这时候,在花园散步消食的柳如嫣跑了过来,关切地扶起了柳励寒:“励寒,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姐,这俩人太嚣张了,我教训教训他们。”
路安纯也被他们的动静引了过来,看到魏封又和柳励寒对上了,一颗心直往下沉,回头望了望别墅,希望路霈别听到动静。 “怎么回事啊?”
柳如嫣拍了拍柳励寒身上的草灰,“你怎么跟服务生吵起来了!”
“他们…他们出言不逊,非说认识路安纯,跟安纯搭讪,也不看看他们的身份,我实在听不下去,所以上前阻止,结果他们不识好歹,还要揍我,我就让管家把他们的薪酬减半了。”
听着柳励寒委屈的控诉,魏封冷冷一笑,低声对祝敢果说:“像不像跟班主任告状的小学生。”
“像,嘿嘿,老子小学毕业就没遇着过这种奇葩了。”
柳如嫣叹了口气:“就为这点小事,你跟他们吵吵这么久,自己的身份也不顾不得了,万一被他知道,你又要挨骂,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些!”
柳励寒不爽地揉了揉鼻子。 柳如嫣对管家道:“他们要多少钱,就给他们多少钱,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吵吵什么,还在花园里吵,你越来越不会做事了。”
“抱歉,夫人。”
她甚至没有睁眼瞧魏封和祝敢果一眼:“把钱给他们,让他们走!”
管家立刻拉着魏封和祝敢果离开:“别闹了,我给你们结钱。”
然而,魏封却抽开了手,冷冷道:“什么叫我们要多少钱,就给我们多少钱,你当我们是要饭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如嫣终于抬眸望向他。 “六千,是我们应得的薪酬。”
夜色里,他眸子清澈如黑曜石,脸庞轮廓锋利,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浑劲儿—— “不是你施舍给我们的,请你搞清楚这一点。”
“你这臭小子,你还杠上了是吧!”
柳励寒沉不住气,骂骂咧咧道,“还没计较你骚|扰安纯的事情!你还蹬鼻子上脸,信不信我报警啊。”
柳如嫣脸色一沉,望向路安纯:“他们骚扰你?”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大了。 祝敢果望见远处的路安纯,连忙说道:“好了,当事人来了,我们到底有没有骚扰她,你们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虽然我们没钱,但也做不出这些禽兽的事,不像某些人,人模狗样,败絮其中。”
“你说什么!”
柳励寒怒目而视。 “说的就是你。”
祝敢果不甘示弱,“哎,小千金,你自己过来说说,我们是不是认识的!你是不是还追…” 魏封毫不留情地一脚碾在了祝敢果脚上,疼得他直呲牙,话也及时收住了。 “他们没有骚|扰我,只是认错人而已。”
路安纯远远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间了,柳姐姐你不要叫他们吵了,爸爸听到会生气。”
柳如嫣也是惧怕将路霈引出来,只希望赶紧息事宁人,望向魏封和祝敢果:“这钱你们到底要不要吧!”
“要当然要,得说清楚啊,别弄得我们好像是来你家讨饭的一样,膈应人。”
祝敢果嚷嚷道,“我们都是劳动光荣的工人阶级,站着挣钱的,别指望我们跪舔你们这些资本家。”
魏封没再应声了,远远望着胆怯逃离的女孩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花园浓郁的夜幕中。 他也没有了争执下去的欲望,有点心灰意冷,喃了声:“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 祝敢果连忙追上去:“哎!钱不要了!”
魏封大步离开了这栋豪华气派的路家大宅,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