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江轩一个人坐在一边,江慕云控制着林梦儿的身体坐在另一边,见自己儿子一直不说话,她率先开口,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轩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天还是尴尬地笑笑, “这件事……就是妈你看到的这样,也没什么太复杂的。”
江慕云重哼,“你最好给我认真点说,不然……” 她微微用力捏住小幽灵肩膀,虽然还没有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江轩没能再笑出来,并且头一次感到了紧张,他手指不太安定地陷进沙发,用力抓了几秒才慢慢松开,说道, “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喜欢是一种很自然的事情,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那你就没想到你们两个之间的身份会产生什么问题?”
“想过,但我不怎么在乎。”
江慕云一滞,而后又在心中轻叹,她倒是觉得这个回答相当符合自己儿子的性格, 只是并不能算是什么好回答罢了。 江轩等了一会,没有等到老妈的下一个问题,便将视线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梦儿, 他发现小幽灵眼神有些呆滞,没有神采,像是提线木偶被人抓在手中,显得很可怜, “妈,你先放开她吧,吓到她了。”
江慕云回过神,看了眼旁边的少女,忽然说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她?”
江轩先是一愣,继而摇头, “不信。”
江慕云瞳孔微微收缩,眼神变得凌厉, “不信?你是不是离开了几年,觉得我脾气变好了?”
“那倒不是,只是作为儿子,我知道你和我爸都很爱我,作为被爱的一方,有时候是会有些有恃无恐的, 在这件事上,既然已经牵扯到我,并且我还在这,那么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爸,我也相信他不会对梦梦动手。”
江轩这话说的非常客观,客观到江慕云都不想再和儿子争辩, 但她心依旧很累,就像刚刚江轩说的,她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采取非常强硬的措施,特别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真来硬的,怕是会变成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不来硬的又能怎么办? 江慕云思索再三,语气还是冷冽了一些, “我要是一定要让你和她分开呢?”
“我拒绝。”
江轩回答地干脆,说完才觉得似乎说的太简单,于是又补充了一些, “如果一定要让我和她分开的话,我会选择带着她离开,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道盟的一切都不会再管,这样也算是没有了道士的身份,和她在一起便没有那么大的矛盾。”
“人和鬼的矛盾已经够大了。”
江慕云揉着眉心叹息,听到这种回答,她彻底没了硬来的心思,抬手松开了林梦儿,转头望着窗外不语。 小幽灵没了束缚,却也不敢乱动,依旧坐在那里,手掌紧紧攥着衣服,一双眼睛会不时偷偷往旁边瞥上一眼,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总之随后眼神就会黯淡些,整个人也会更显得安静些。 江轩很在意林梦儿的状态,想和她说些话,又觉得现在不是很好的时机,所以只能忍着,等自己母亲再开口。 不过他没有想到江慕云再次开口时说的却是, “你好好想想吧,我晚上会再来的。”
说完,她也不等自己儿子再说什么,径直起身离开了家里,只有无比安静的氛围证明着刚刚的一切。 “我……我……” 林梦儿在江慕云离开后才慢慢有了声音,她抬起头,眼眶被泪水充满,眉头轻轻皱着,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咪,很害怕,很可怜,连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么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把眼前的人吓走似的, “我以后是不是就要见不到你了?”
江轩的心像是被破碎的玻璃碎片扎到,疼痛的感觉从那里传来,他挪动身体过去抱住林梦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开口, “怎么会呢?这不是还在一起吗?”
林梦儿怔怔地张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也未曾发觉,只在小声地重复几句话, “可是……可是被发现了呀,阿姨都已经这么说了,都已经来到家里……被发现了……” 江轩将她抱地更紧一些,挤出笑容安慰, “没事,这不是没说什么吗?又没说非得让我们分开的话。”
小幽灵摇头, “说了……说了要我们分开了……” “没事的,那个不算,不用当真的。”
“真的吗?”
“真的。”
林梦儿似乎安定了一些,但下一秒她又突然抱住江轩,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却听起来那么长, “江轩,我害怕……” 江轩勉强地笑着, “怕什么?没什么好怕的,我妈直接离开不正是说明不想再管吗?这是好事呀,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的……” 小幽灵并不傻,对于这种安慰不会买单,她很怕,怕自己有一天再也见不到江轩,她并不怕别的,只怕这个,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一次命运的齿轮旁没有她站立的地方,转动齿轮地把手也交到别人手上,她只能在远处看着,连靠近都显得十分奢侈。 自己是会被喜欢的吗? 林梦儿脑海出现这个声音,她觉得是的,是会被喜欢,甚至会被喜欢到对方想主动让自己做儿媳妇, 但是她也能感觉到,在幽灵身份暴露的一瞬间,那份喜欢便荡然无存了,甚至起了反作用,原本的喜欢因为身份发生了转变,不能说全部变成了厌恶,但一定会产生额外的距离。 小幽灵很害怕,很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变得像以前一样,她不禁想起了和江慕云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那时候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姐姐姐姐地叫的很开心,而现在…… 她不敢想下去,将脑袋靠在江轩肩膀,揉了揉眼睛,说道, “能陪我出去买菜吗?我晚上想在家里做饭。”
江轩知道她的意思,轻轻点头, “好。”
…… 另一边,于冰凌和往常一样休息好了便来到分部,进门时看到站在窗前的背影时愣了愣, “部长,您怎么来了?”
江慕云心情不好,听到声音也没有转身,只回了一句, “嗯,来看看。”
于冰凌思考片刻,心中猜到了原因,不免有些担心林梦儿,她给对方发了个消息询问情况,但一直没有得到回信,正想着要不要继续问的时候,江慕云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你给郭棋打个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好。”
于冰凌轻轻叹息,照做打了电话, 郭棋听到江慕云来了的时候声音都是懵的,于冰凌也没有多说什么,在挂断电话之后才把自己的猜想发了过去,随后也没有收到回应,不过她知道对方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十多分钟后,走廊里传来匆忙的跑动声,声音来到近前才停下来,变成缓慢而有序的行走,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郭棋笑呵呵地走进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打着招呼, “江姨,您怎么有空来这了。”
江慕云现在不想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知道江轩和那个幽灵的事情吗?”
“呃……” 郭棋尴尬地搓着手,发觉装傻躲不过去时还是点头, “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江慕云的声音中多了些怒气,郭棋缩了缩脖子,小声反驳, “这个没必要说吧,恋爱自由嘛。”
“你!”
江慕云气的头疼,她扶着额头坐下,许久都没有声音,等到再抬头的时候没有再说什么追究的话,而是说道, “你也知道人和鬼相恋的问题所在,寿命,实体虚体都是问题,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去劝劝江轩,可以吗?”
“这个……” 郭棋很为难的模样,装作思考地纠结了一会子才给出回答, “江姨不是我不想答应,只是您儿子什么性格您还不清楚吗?我要去说这件事的话,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所以为了我的小命着想,请容我拒绝。”
“……” 江慕云猜到郭棋会拒绝,但没想到对方拒绝地这么每个正形,她顿时又头疼起来,大感自己在这里找帮手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行了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郭棋松了口气,悄咪咪躲到一边不起眼的地方,准备就在这里暂时安家。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于冰凌开口, “部长,您会对梦梦怎么样?”
“梦梦?”
江慕云愣了一会子,诧异又不解地看向对方, “你和那个幽灵很熟?”
于冰凌点头承认, “嗯,很熟。”
这次江慕云愣了更久,反应过来后便自言自语, “你居然和一个幽灵很熟悉,真让人意外。”
于冰凌话突然多了起来,连这种小声的自言自语都接上了话茬, “不意外,梦梦是一个很好的人,很让人喜欢。”
江慕云没有接话,她清楚于冰凌的性子,话很少,性子也很冷淡,说不好听点,属于那种很难相处的人, 不过这时候对方却一直在帮那个幽灵说话,这是她所没有想到的,心中一直坚持的底线不自觉间便晃动一下,她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和林梦儿见面时的场景,微微叹出一口气, “是呀,挺让人喜欢的,不过到底还是一个幽灵……” …… 夜幕降临, 林梦儿已经将买来的菜都处理好放在菜板上,等着江慕云来, 江轩陪在她身边,轻轻抱着安慰,时不时还会说点冷笑话,结果连自己都没能逗笑,气氛闹的挺尴尬,不过倒是把紧张的氛围缓解了一些,也算是达到目的。 终于,在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的时候,家里的门被突然打开, 原本还想着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时应该说些什么的江轩一愣,而后看着老妈开玩笑似的说道, “妈你这用道术开门太过分了,好歹敲个门吧?”
江慕云心情一点也不好,没有和他逗趣的心思,闻言直接反问, “你有意见?”
江轩立刻认怂, “没,没意见。”
江慕云不想理他,转头看向林梦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迎来邀请, “姐……阿姨,那个,你还没有吃饭吧,可不可以尝尝我做的饭?”
小幽灵声音还是怯怯的,没有底气,但很努力地把话说了个完整, 江慕云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拒绝一只可怜猫咪的请求,对视几秒后心中叹着气点头, 她总觉得今天叹气的次数有些多了,不过似乎没有什么办法,需要叹气的事情有点太多。 林梦儿看到邀请成功松了口气,连忙跑进厨房准备, 江轩一看自己和老妈单独相处,怕她突然说什么,赶紧打着去厨房帮忙的幌子跑了, 本来想趁着这个功夫和他好好聊聊的江慕云一愣,随后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转身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小小家里的一切, 沙发上有两个娃娃,蓝色的那个似乎经常被动,耳朵都耸拉了下来, 抱枕什么摆放有些乱,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躺在上面, 茶几整理地很整齐,上面还放着一本资料,她瞄了眼,是关于妖族种类的资料, 另外就是客厅,地面非常干净,看不到有灰,还有在沙发后面露出一角的箱子, 江慕云走过去看了看,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随便拿起一个摇头公仔,再次看向这个家,这个角度能看到江轩的卧室,床上乱糟糟的连被子都不叠, 不过这样似乎才很有家的味道,特别是在厨房想起炒菜声和抽油烟机声音的时候,声音中带出几分温馨。 江慕云晃了晃手中的摇头公仔,她这才发现拿的是一个呲牙笑的公仔,晃来晃去的模样奇奇怪怪的,却又让人觉得很有意思,特别是晃起来的那一排大白牙,真想让人知道什么事才会这么开心。 江慕云不解,却没有鼠符咒能让公仔开口说说值得开心的故事, 厨房里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听起来很悦耳, 她手里依旧拿着公仔,并时不时晃动一下,看着摇头晃脑的小家伙,她轻声自语, “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