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一指点在吞石之上,此石识意往里退缩而去,半点不敢动弹,它可吞得外间诸般物事,可此时在他面前,却是老实的很。 张衍一哂,若这吞石方才有半分反抗之意,他就会将那一缕识意顺手抹去,既其很是识趣,那便不用如此激烈,法力一放,化作无数飘飞法箓,团团飞舞,而后浸入此石之中,再一拨一转,身上有雷电光芒闪过,却是将之收入了洞天之中,到了那里,便是他自家主场,就算此石有千般本事,也再难以施展出来。 而接下来,便可去找寻那炼玉了。 方才这吞石给他展现了不少古时景象,他差不多知晓该往何处去搜索此物,只途中要经过地渊十层,若是按部就班去寻,那也太过耗费时日,而且过去数万载,其很可能已是不在原处。 放在寻常修士身上,可能除此之外无法可想,可他并不需如此。 抖手丢出数十面阵旗,在外稍作遮护,再发了一法符送去温青象处,交代自己欲为之事,而后在祭坛之上盘膝闭目一坐。 过得片刻,背后缓缓现出一尊魔相,在他法力运转之下,身形不断拔高,很快往上层去,不过其身好若虚影,那些岩石地陆造不成丝毫阻碍,轻易便就穿过。 随着这魔相越来越是庞大,很快便高出地渊,到此还继续往上长去,直至快要出得气障时,这才停了下来,再一掌向下,缓缓压来。 这等景象,好若天塌,灵门诸弟子看在眼中,顿为之震撼惶恐不已。 冥泉宗正殿之中,一名弟子匆匆奔入了殿内,脸上满是焦急忧愁之色,口中言道:“掌门真人,掌门真人,大事不好……” 然而一抬头,却是一怔,只见宇文洪阳负手站在殿中,正静静看着上方,头也不回地言道:“你代我传命下去,此是张真人在施展神通,不会伤得我等,无需慌张。”
此刻灵门各派,也是做出了相应举动,敕命弟子各安其位。 而灵门这几位真人在惊叹张衍法力同时,却也在思索,到底地渊下有何物,值得这一位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不过十数个呼吸,那手掌就降了下来。 尽管早得通传,灵门诸弟子心下也是早就有所准备,可当真正看着那大掌压下,仿佛下一刻自己便会变得粉身碎骨时,多数人也不禁心神震颤,不能自持,更有许多功行浅薄低辈修士忍不住就起身往下纵逃。 可是该来的终究会来,那掌影自其等身上一透过而过,有人不禁身躯一震,有人脸色煞白,更有甚者大叫出声,但无一例外,都是感觉自己好似从生死线上打了个来回,但也正是因此之故,不少弟子平静下来,却隐隐觉得自身窥破了一层屏障,似是有所收获。 这一只倾天大手落去下方之后,霎时转虚为实,而后生生贯破十层地渊,而其所过之处,无论是魔毒异类,妖虫凶怪,都是被统统震毙! 过去许久之后,那魔相缓缓消散。 张衍一睁双目,掌中已是多了一块洁白无暇,浑圆若球的美玉,当年步句氏寻到得,也是如此模样,但却比眼前这枚小的多。 他试着灌入一丝法力进去,但此玉却是毫无反应,似是渊深无底,可以涵纳无尽,赞道:“果然是天生灵物,以此承载玄术,或许可用得几次。”
多数至宝灵物,或者禁制大阵,通常只能在其上承载一次玄术,但若是真正得自然造化伟力而生的宝物,却可反复来用,直至将其底蕴耗尽。 得了炼玉后,他再无逗留此间之意,起得遁光,往上方而来。 温青象见他自洞窟之中出来,打个稽首,道:“张真人。”
张衍道:“我已是将那怪石收了,顺手将十层之内的妖魔清理了一遍,百年之内,当无法再为祸贵方了。”
温青象微露惊讶之色,随后却是惊喜不已,虽说下方妖魔无穷无尽,但只要在下方筑造起阵坛,扼守住贯通层界的门户,就不虞其上来,如此一来,灵门地界等若凭空大了数倍,他郑重打个稽首,道:“多谢真人。”
张衍却是语含深意道:“不必谢我,日后小心提防就是。”
此回他一掌打下,杀去不知多少凶妖大怪,却同时也察觉得,这地渊再往下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故是留下了一缕气机,只要有什么异动,立刻会被他察知。 温青象一怔,他心思转得快,登时明白了那话中之意,心下一凛,认真言道:“温某记下了。”
两人出了阵门,回至地渊上层,张衍看了眼天穹,道:“山门中尚是有事,有劳温真人与各派真人说一声,贫道这便告退了。”
温青象道一声不敢,便见张衍身化清光一道,遁破天穹而去,他想起方才之言,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一转身,倏化血光,往那宫城飞去。 此时寒玉海州之中,方心岸自领命之后,便即开始招募人手,他现在清羽门下修道,结交了不少道友,再加上先前混迹在散修之中,也认得不少人,凭着交情和利诱,很快就聚拢上百人。 只是这些还不够,他又发书去了几家灵门小宗,并许诺下种种条件。 原本他在玄阴天宫修行之时,有不少同门就是出身于这些门派,对其门中情形略有了解,知道只要许之以利,就难招揽到更多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过两月过去,就又得了百数人。 在这段时日内,他趁隙往鲸王云祝那处去了一回,不但把云鲸喜好性情打听得来,还将其族内谱系弄了一个清楚。 随后将新近生诞出来的数百头龙妖都是以伏兽圈带上,便就乘骑飞鹤,率领众人往寒渊西北方向飞驰而去。 他动作极快,路上也未曾耽搁,在二十余日后,就达到了与韩佐成约定会面之地月鼎湖。 不过到了这处后他才知道,韩佐成因数日前收得一个紧要消息,故此带人离去了,这里只有碧羽轩几名长老负责一应事宜。 百数人到来不是小事,且还是此前期盼多时的增援人手,碧羽轩长老言晓阳亲自出来相迎,然而见到方心岸,他脸上笑容顿时收敛而去,渐而转冷,皱眉道:“是你?”
昔年他所豢养的灵禽曾被方心岸硬生生夺走,这等耻辱,他一直记得。 后来闻其被开革出了山门就没了音讯,本来以为其人已死,却未想又出现了在面前,看这模样,还颇得重要,心下顿时极为不喜。 方心岸虽也知此行会与碧羽轩的人打交道,但未想到一上看来就碰到此人,两者之间也说得上是往日有怨了,不过他已非是当日轻狂少年,面上不动声色,打个稽首,道:“言真人有礼。”
言晓阳看了他几眼,却不说话。 旁处修士发现两人之间似是有些不对,都是现出诧异之色,一时也无人随意开口,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言晓阳盯着方心岸直看,但后者却恍若不觉,神情一如方才。 过去十来呼吸后,言晓阳才缓缓开口,道:“方道友,听闻你原来是南华派高徒,想来应是学了不少本事,你对找寻云鲸可有头绪么?”
方心岸回道:“云鲸喜好停驻在高山湖泊所在,北天寒渊虽是广大,但是大湖高山也是有数,只要在那几处地界守株待兔,不能有所收获。”
言晓阳冷笑道:“便是这些?”
他哼了一声,道“你说得这些,莫非天鬼部族会不知道么?而且这么等了下去,谁知有会耽误多久?说不定那时天鬼部族早已打过来了。 方心岸道:“那么真人以为若如何做?”
言晓阳看了看众人,道:“我捉来那头云鲸后,曾仔细查看了数十天,发现身上附寄有一种细小虫豸,却是别处地界寻不到的,盖因为一离鲸身,便就失水而亡。”
说到这里,他挺起胸膛,声音提高道:“是以我用一月功夫豢养出一头禽鸟,专以此虫为食,只要再给我数月时日,就可弄出数万头,再去往你口中所言的那些高山湖泽,却不难数年之内把这些大鲸的藏身之地寻了出来。“ 听得他这么说,碧羽轩一方修士俱是发出称赞佩服之声。 方心岸暗暗点头,忖道:“撇去性情不谈,这言晓阳这身本事倒是不俗,竟能在两三月内就弄出这等灵禽,虽然稍显粗糙,却也是因为未得上传得缘故,若不是其出身在碧羽轩,放在南华派中也是一个人物。”
他此回毕竟是受上命而来,言晓阳也不能把他如何,稍稍贬损几句之后,就带人离去了,连原本准备的饮宴也是撤了。 方心岸身后一名稳重修士这时走了上来,问道:“方真人,我等下来该如何做?”
方心岸想了想,道:“没了这些人掣肘也好,我等正好自行其是,便看谁人手段高明,先寻那云鲸了。”
那修士低声道:“那言晓阳方才看真人时,眼中似有杀机,真人千万要小心。”
方心岸心下冷笑,道:“不碍,想要算计我,却没那么容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