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那金虫随着身躯膨胀变巨之后,背后那一条血线也是愈发鲜红夺目,几乎要流淌出来一般,那一股妖气也是浓如同实质。 这个时候,似乎那一股精气之力已是耗尽,金虫一晃,又重新化为了那一个面色青白的少年。 张蝉待落于地上,已是变得精神十足,感受着自己又上涨了一截的实力,而且还似多了几门神通,不禁欢喜无限,跪下叩首道:“多谢老爷赐宝。”
张衍看他几眼,颌首道:“以你此刻情形来看,此气再得七八缕,当可有所突破,那时就与此间妖圣一争了。”
张蝉精神大振,道:“老爷可是要小人杀死哪个妖圣么?“ 张衍笑道:“只要对付一个妖圣,我却无需费这番手脚,此刻天鬼诸妖圣不是聚集于惊穹山,就已来至两洲交界所在,后方可谓空虚异常,你功行有成之后,我需你潜入其腹地,不管动用什么手段,尽可能扰乱削弱诸部实力,动摇其族中人心。”
张蝉道:“小的敢不尽力。”
他这些年里也非白过,到处吞吃山海界中虫豸,虫子虫孙不知多了多少,许多妖魔异类部族之中因无有妖圣层次的能手坐镇,俱是被他轻松屠灭。 张衍先前之所以对西空绝域的天鬼部族并没有什么举动,那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能去之人,也必得是洞天真人一流,但是一旦被天鬼妖圣盯上,若因此受损,或是失陷身陨,哪怕杀了一些天鬼部众,也是得不偿失。 但是张蝉便就不同了,大可躲在后面,让虫子虫孙上去效命,而且本身身为妖物,目标也不似人修那般显眼, 毕竟天鬼部族与妖魔冲突持续万载,虽镇灭了所有绝域之中妖祖,但两者之间的争斗至今也未结束。 他把袖一抬,道:“那精气非是那么容易化去的,此回你不过吸摄去了其中十之三四,还有不少潜在血肉之中,先退下去运功,待三日之后再来殿上,我再予你一缕气机。”
张蝉道:“小的明白。”
他再一叩首,就此退下。 这时景游走上殿外,将一只玉匣摆在案上,道:老爷,此是刘、田两位真人送来的,说是那日致使碧羽轩修士和一众龙妖死伤惨重的,便是此物。“ 张衍拂袖开了匣盖,将那晶砂残渣拿起来一看,也是立刻判断出来,这定出是气道修士之手,不过与两个弟子不同,他却能从中看出更为深层次的东西来。 ”此物炼化出来的时日尚短,定然不会超过三十载。“ 他目光微动,由此物可以推断出来,天鬼背后至少有一个擅长炼宝的修士为他们出力。 但此人究竟是这些年中自天外而来的,还是其本来就躲在天鬼部族之中? 司马权发来的消息之中,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消息,显然此人仅限于天鬼祖部上层知晓,只有这一层次的人物,其因顾忌鬼祖留下的手段,暂时还无法渗透进去。 这便令他从中看到了另一个问题, 炼制此宝明显要花费不少宝材,这且不说,此事很可能有天鬼祖部亲自插手,动用这么一个被深深隐藏起来的人物,就是为了杀死杀伤数百个低辈修士?这是否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还是其等另有什么目的隐藏其中。 张衍转念下来,冷然一笑,起指凭空一点,凝聚出一枚符箓,交至景游手中,道:“拿去交给雁依他们。”
山海界,华衣洲。 此处是碧羽轩新立山门所在,只是前些时日与天鬼部族一战,去时是五百余名修士,回来之时,却只剩下不到半数,而且俱是门中精锐,同样亡去的,还有辛苦豢养出来的千灵禽,可谓损失惨重。 要不是碧羽轩在九洲时得了溟沧派庇佑,门中之势翻了数倍不止,还算积累下来一些根底,而且门中元婴真人一个未失,恐怕只此损伤,就能令整个门派一蹶不振。 只时言氏弟子原先在碧羽轩中一家独大,可此役下来,活了回来的,也只有十余人而已。 明眼人都能看出山门局势必变,放在其余门派,此时势必有外姓旁支出来争权,可碧羽轩因有韩佐成在,任何人只要一想他身后那强横背景,立刻便会熄了心中妄念。 沁泉暖山,言子贤脸色苍白,浑身浸泡在药池之中,池水泊泊滚动,好似沸腾,可见一缕缕黑烟从他身躯窍穴之中冒出。 那一战因他冲在最前方,也是身受重创,但因有携有一件护身玄器,再加一枚言晓阳提前赠与的宝丹,却是得以存活下来。 可由于伤势过于沉重,至今仍是未完全恢复,甚至有修士看过后,认为他便能复原,也是道基受损,若不得灵丹宝药,怕修为无法再有精进了。 石阶上有脚步声传来,一名老道出现在了他面前,其肩上站有一只雄俊苍鹰。 言子贤一见,知这一位可是上代掌门师弟,便是言惜月见了也很是恭敬,他哪敢无礼,忙欲挣扎其身,唤道:“真人。”
老道见了,却是上前几步,伸手一压,一股柔和法力下来,把他按住,道:“既然伤势未愈,那便无需乱动了,免得动摇了根本。”
言子贤点点头,道:“那便恕晚辈无礼了。”
说话之后,他顺势躺下。 那老道看着他道:“子贤孙侄,掌门真人让老夫来告诉你,今次之事,全是言真人他一人之过错,与旁人无关,你无需为此担心,如今回了山门,就好好养伤就是了,不会有人来为难你。”
言子贤抱拳道:“真人请代我多谢掌门拳拳爱护之心。”
那老道嗯了一声,随后手抚那头苍鹰,道:“老道这头‘剑翎儿’能为人驱除秽污,却要为你查看一番,有何不适,你且忍着点。”
言子贤道:“有劳真人费心。”
那苍鹰凌厉目光一落,顿有一道锐光照下,将他身躯照得通透,甚至连内腑骨头都是显现了出来。 霎时间,言子贤顿时生出一股浑身上下被看透的错觉。 半晌,那苍鹰收回目光,冲着老道鸣叫了两声。 那老道呵呵一笑,道:“子贤师侄也是运气,元婴未损,也算不得什么大碍,当年魔劫之中,老朽见过比你伤势更重之人后来也得复原的,你再调理一年半载,当可无碍,你好好调养吧,老朽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心下却是道:“并未见得任何邪祟俯身的迹象,当无问题,还有几个子侄也需看一下,以免出了疏漏。”
言子贤看着那老道告辞出去,重又躺好,沉沉睡去,由得那药力往身躯之中渗透进来。 只是这个时候,他背后却有一张鬼面显露出来,警惕地看了看外间,暗恨道:“幸亏早有准备,不然就被那老道看出破绽了。”
此时的言子贤,实则已是被一名天鬼妖圣附寄上身了,此事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 天鬼部族之中,本就有侵夺他族身躯之术,但这门神通更为隐蔽,只是依附在对方血液之中,人仍是那个人,但是会潜移默化受得影响,最后为天鬼部族所用。 那以宝光杀伤数百修士的举动,却实是一个陷阱,但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做得此事。 实则为了此次计策能够顺利施为,潜伏在那数万天鬼之中的妖圣足足有六个之多,为免九洲修士发现异状,他们早早将自己浑身气血散去大半,只留下一缕足够发动占夺之术,但最后成功的,也只他一人而已。 这布置很是隐秘,哪怕九洲修士这处,也不曾想到天鬼部为了安插一个钉子进来,宁可牺牲数万部众和数名妖圣。 原来天鬼部族是不屑于如此做得,只是天鬼族主炅蛰有感于在与九洲修士的对抗中屡屡落在下风,己方对这位敌手了解太少,故才做此安排, 月鼎湖旁,方心岸正在修持,忽有一名面目阴沉的老道走了进来,他一见之下,忙是收了功行,起身一拜,道:“恩师。”
司马权道:“为师来此,是告诉你一声,这几日为师到你等交手之地巡游,却是发现一件极有意思之事。”
方心岸知道若是小事,并不值得自家来此一回,神色认真起来,问道:“不知何事?”
司马权道:“那一战中,至少有数缕堪比妖圣的天鬼的神魂出现,其中有数道灭去,但有一股,却是消失无踪。”
方心岸曾也在玄阴天宫修道,怎会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悚然道:“恩师是说,可能有天鬼潜入我门下弟子身躯之中了?“ 司马权冷笑道:“天鬼自以为做得隐秘,殊不知,在为师面前,却还是太过稚嫩粗陋。”
方心岸目中微露寒芒,道:“恩师,究竟是哪一人,弟子这便去找了出来。”
司马权却是摇头道:“这人可以留着。”
方心岸略觉意外,再想了想,低声道:“恩师是想引大鱼上钩?”
司马权深沉一笑,道:“这人若是除去,天鬼部族很可能会再遣人来,留着反而是好事,有时哪怕是真消息,若不透露全部,传到外间,也可能是另一番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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