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易听得这个条件,对此却无法做主,便在神意之中与张衍等人商议了起来。 傅青名思考一会儿,道:“关键如何是胜?如何是败?”
他认为对方敢于提出这个条件,那么一定是有底气的,这且不去说,有一个问题是绕不开的,真阳修士要是一味躲藏,想要分出胜负,那不是短时内可定了。 特别是擅长隐遁回避之人,可以轻轻松松把战局拖延下去,那假使对方察觉到有失败,进行消极应对,不说永远无法决出胜败,那他们四人也会一直被牵扯在这里。 要知外间还有大敌未灭,这等若是给了此辈重整旗鼓的机会。 乙道人也有顾虑,道:“我等便真是降伏住了三人,付出代价也不会小,而且此辈说是败了听凭处置,可真到那般地步,我等除了取其性命,或是将之镇压起来,还能如何?”
邓章三人要是失败之后不愿听凭他们驱使,干脆来个自斩气机,自入永寂,他们拿其无可奈何,所以这条件听着是好,可未必能够达成。 旦易也是在慎重考虑。 从本心出发,他是不愿意死拼的,不是惜身,而是不愿看到人道方才复振,就又陷入重大危机之中。毕竟陷入死战,究竟能有几人剩下来真是难言。 而且他也必需考虑到失败的可能,一旦败北,他是绝然不会去转修无情道的,那样就算把妖邪魔怪都是除灭,今后恐怕也不会再有道法承传了,因为无情道只求己身的得利便可,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是此事并不好直接拒绝,因为这就等于明摆着说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 真阳修士有心想事成之能,观想一物首重心神,些许微妙变化,就会直接反应到斗战之中,若不去接这赌斗,表面上是气沮畏怯了,这无疑会助长邓章等人的气焰,要是接下来扯破脸皮一斗,这对他们将有些不利,虽不致影响输赢,可还未开战,就白白让敌手得了些好处,他也很是不情愿。 是以这里略微两难,应下此战,占不到多少便宜,可若不答应,也又有各种不妥。 他想了许久,见唯独张衍还没发声,便言道:“张道友如何看待此事?”
张衍道:“贫道以为,此战便是应下,也当不会有什么结果,想凭此平息两方之争,眼下是无法做得的。”
傅青名道:“道友也认为胜负难求?”
张衍道:“非是如此,诸位道友恐是忽略了一人,这一位是不会让我等如此容易就分出胜负的。”
三人得他这一提醒,立刻反应了过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俱是低声道:“太一金珠?”
张衍微微点头。 可以预见,一旦这场斗战有分出胜负的迹象,那么太一金珠多半是会出来阻止的,因为无论谁胜谁负,最后获胜的一方必是实力大涨。 太一金珠想要发挥威能,还是要依靠御主,先天妖魔毕竟只剩下了两人,依靠那一身精修而来的功行,或许勉强可以对付四人,可要一气打崩七位真阳修士联手,以此辈根底,却未必能够承受得下来,这先天至宝还想靠其等拿获周还元玉,故对此是万万不会忍受的。 傅青名沉声道:“张道友所虑甚是,若真是见得输赢,这宝物定会出来阻挠我辈。”
张衍笑了一笑,道:“贫道这里倒有一个主意,或可一用。”
言毕,他便于神意之中将自己所思之法告知了三人。 乙道人听完之后,先是道:“此法也好,此辈便不应,也不至于让其平白得势。”
旦易一思,也觉可以一试,再是商量片刻,他转神过来,重又面对邓章三人,言道:“如今我等为布须天之主,若是斗败,则一切皆损,诸位背后,却无相应之物为抵,此番赌斗,似并不公允。”
邓章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不过真若谈不拢,大不了扯破脸面直接动手,眼下他倒是不介意听上一句,道:“那依诸位道友之意呢?”
旦易神色一正,道:“我两家各选一人出来争胜,我若是输了,则依尊驾之言,我四人与诸位斗上一场,胜负条件便依照诸位先前所提,而我若是侥幸胜了,也不要诸位如何,万年之内,三位不得踏入布须天半步,不知此议,几位愿接不愿接?”
邓章一转念,万年时间,对他们来说短短一瞬,即便输了,也不算什么,反而赢了可让对方真正同意这一场赌斗,特别只是不令他们进入布须天,并未限制他们行动,怎么也不会吃亏。 他传言殷、萧二人,道:“两位道友如何看?”
殷平道:“此议很可能只是拖延时间,说不定万年之中,此辈有信心就拿出什么克制我三人的手段。”
萧穆一想,道:“莫非是此一历的先天至宝上?若能得了此物,倒也可以。”
邓章却是否决道:“先天至宝哪有这般容易降伏?就算真有什么我等难知的手段,也不是短短万年可以做到。而且此事用不着我等来担忧,那太一道人恐怕比我等更为着紧,非要说能胜我,除非……”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并不觉得对面有人可以做到这一步。 殷平道:“还有一个,此辈占有布须天,假设这万年中得了周还元玉,得以再多出一人,那想要胜过,就大大不易了。”
萧穆琢磨道:“此倒是不无可能,两位道尊可曾留意到,在那约定之中,只说不许我等履及布须天,却并未说后辈弟子不得入内,到时我等也可派得弟子前去寻觅,不管能不能得到,总归不致完全没有机会。”
邓章颌首,对方不可能忽略到这一点,这究竟是为防备他们回绝所以干脆不去提及,还是有意放开的一个口子,他一时也是看不透。不过周还元玉不是靠伟力可以强夺来的,更不是入手之后就能一定可以修成真阳的,更多还是要看机缘天数,他猜测恐怕是因为这一点,旦易等人才不去刻意计较。 三人在反复商量过后,都认为可以应下,于是各从神意之中退出。 邓章望向对面,道:“这赌斗我三人应下了。”
他目光一转,“不知是哪一位道友出战?”
张衍淡笑一下,道:“便由贫道来领教贵方高明。”
邓章面上不变,心里却是万分警惕了起来,方才就听殷平说过,这一位法力之深,可谓前所未见,此刻站在这里,发现的确没有任何夸言,其气机宏大至伟,几如浩瀚虚空,似能并容万物,这无疑是个极为强横的对手。 他沉吟一下,回头一望,目光停留在萧穆身上,后者对他一点头,便站了出来,对着张衍打一个稽首,显是此回斗战由他出面。 张衍打量了此人一眼,这一位修道人背后悬有双剑,并演黑白二色光华,浑身杀气凛然,但是他能感觉,尽管气机各有不同,可三人可他的感觉却是极为相近的。 他这判断极为正确,三人本是出自不同宗派,所修持功法也并不相同,可在入得真阳境,并相互印证之后,却是俱以鉴一神法为依托。 因为无情道法就是只取唯一。 这并非说此道之中只是这一门道法可学,而是因为无情道众道念几乎一致,这里容不得什么多余变化,所有越是修炼,个人印记便越会淡薄,直至消磨不见,到了最后都是那最为纯粹的唯一, 所以三人联手对敌后,彼此法门逐渐变得等同,这一过程其实也不算短暂,到得如今几乎一致的地步,至少也用去了百万载。 也是因为如此,三人无论哪一个出战都是一般,一人胜,等若全胜,一人败,等若全败。 因为上述这些缘故,自第一纪历起便有传言,无情道法要是修炼至高上境,那么只会剩下一人,除此之外,所有一切都将不存。 萧穆此刻亦是凝视着张衍,背后双剑悬浮而起,这乃是他采摄宝材,自行祭炼的道器,一唤“崩心”,二唤“灭形”,在道宝之中不算最为上乘,可是极为趁手,而且极为契合他一身功行。 一剑斩中敌手,算不得什么,可若两剑皆是斩中,就有一定可能斩断对手身上因果,迫使其遗落一门神通,乃至是前尘往事。 实际真阳修士就算被夺去这些,只要一身伟力尚在,仍可通过观想演化出各种玄妙手段,但是过往积累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譬如先天妖魔的根本上乘经,若是被人破去所掌握的上咒,那么一身实力立时要下落大半,若被连经文都是磨去,乃至还原成一片空白,那就再无法与人争胜, 可以说,他这门功法一旦得手,那就会越战越强,对手反而会越来越弱。而他若是得胜,那么对方有极大可能会被他道法所降伏,并不自觉地步入无情道中。 以往那些有情道众与他们三人交战,对他这双剑尤为忌惮。 “今朝便就看一看,此人能否捱过我这神通消磨了。”
他想到这里,就心下一个催动,背后两道骤升入空,随即剑光一晃,霎时已是出入万界,将那杀机伏于诸天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