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东家!可想死我了……” 贾富贵欣喜若狂。 他一直担心革命军会被剿灭,或者短毛一去不复返。虽说他已经得到了好处不会亏,但是天知道短毛还有什么新花样。 李自成笑问:“东西造的怎样了?”
“有大统领的新器械还有妙法,炼出来的都是精钢,没的说!”
贾富贵笑成一张菊花脸。 一般工匠炼钢纯靠人品,时灵时不灵。其实简单说就是脱碳脱氧脱磷脱硫,去气去杂,调成分调温度。再简单就是根据原料,用酸性或碱性炉,然后加生石灰去杂,吹气去碳等。 当然,目前条件有限,李自成的炼铁炼钢法比较简陋,那也吊打全世界。 土高炉矮胖形,多风口多渣口,用无烟煤。若含硫高可土法洗煤,浸泡石灰水。 要求再高的零部件就上坩埚,用焦炭或木炭炼钢。 贾富贵得了本红宝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如今这胖子在冶炼上绝对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自成鉴于当前条件有限,把各种细节步骤都规定死了,熟练工匠稍微提点一下就能上手。这附近最不缺的就是老工匠。 贾胖子把大统领迎进里屋,拉开柜子,步枪零件、手雷壳子、防弹插板等等新玩意儿出现在眼前。 李自成一样样拿起仔细检查,不停夸赞。 贾富贵喜道:“大统领,若是过得去,咱就开干?”
李自成点头,“干!年底能不能各造一千套?”
贾富贵脸一垮,“钢片子还好说,其他小件和无缝管子三成都难。您老的要求着实高,这玩意儿尺寸但凡有少许偏差就废了。还有轴承也不好弄,慢工才能出细活。”
“行吧!我看外面水床还没弄好?”
“已经修整完了堤坝。只是现在水量少,又快入冬了,预备明年再上水床。”
“行,看着你安排吧。钱我再想想法子……对了,先借三万九百两。”
“……”咋还有零有整。 “有难处?”
“没有没有,明早我就送过来。”
“直接拉去河南清化镇,给刘茂第。”
“刘二毛我熟啊!大统领跟他有买卖?他能干的我也能干!”
“别扯淡!贪多嚼不烂。你先把这一摊弄好,将来有的是富贵给你。”
贾富贵作揖,“多谢大统领提携。”
两人聊一会,李自成又去作坊视察一番,提点下工匠技艺。 他还亲自动手造出一个碗。 打磨出来锃明瓦亮,光可照人。 “这东西三五年都不会生绣,给你留着玩吧。”
贾富贵捧着不锈钢碗啧啧称奇。 “大统领,不是小的夸口,一年销三十万个没问题。”
“没戏!这东西不好弄。配方工艺留给你无妨,但是我没空言传身教。有本事自己琢磨去吧。”
贾富贵千恩万谢。 聊完工场里的事,贾富贵带着大统领前往张家拜访。 老张他爹读书未成,就去“远游商贩”;他自己读书也未成,只好继承偌大家业。 “治田间,课炉冶。薄食忍嗜,习为俭勤,僮仆最下者共苦乐。又行贾中州,用是居积阜成。”
彼此寒暄一顿,李自成神棍附体,“你家这娃机灵,好好念书。过两年就是秀才,十九岁中举,二十岁进士。有缘的话咱在河南原武县能见上一面。”
好彩头谁都爱听,老张当即端一盘银子奉上。 李自成坚辞不受。 他心说,你儿后来官至陕西巡抚,清朝的。墙头草,日后招揽起来应该能省点事。 出了张家门,李自成又提点贾富贵,“我待不了多久。周边府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多拉关系。日后有大用。”
贾富贵自己就是大商人,附近做买卖的都熟,就是官宦之家的门不好登。 商人有钱,可是没地位。 第二家拜访老杨。 杨扑原是京师大兴知县,前些日子由家信得知流寇猖獗,遂返乡。 润城北边三面环水,老杨已踏勘好地形,眼下正在筹措资金,欲造坚堡抵御流贼。 李自成扯谎慕名而来,愿捐银一千两。 杨扑大喜,二人相谈甚欢。 李自成向他提议,本地炼铁废弃的坩埚甚多,用这东西砌墙,堪称铜墙铁壁。 三百年后小鬼子围攻,用炮都打不下。 拜别老杨出了门,李自成提醒贾富贵,“别忘了捐银一千两。”
“好好好!”
贾胖子答应的干脆。 当晚在润城休息。 第二天李自成前往几里外的山沟。 郭峪也是富甲一方的大镇,居民近万。 郭峪三庄上下伏,秀才举人两千五。厉害! 王重新三十出头,他十四岁时就继承家业,来往于长芦、天津行商。现在名下有雇工上千人。 大土豪乐善好施,力崇俭朴,丝绸不穿,轿子也不肯坐。 按大明规定,商人坐轿违制,但早没人当一回事了。 明初定,文武百官都不得坐轿,“虽上公,出必乘马”。何论商人。 一来骑马彰显武德;二来宋儒反对坐轿,认为以人代畜,于理不宜。也算个理由吧。 可是,坐轿到底舒适,遮风挡雨且又威风气派,逐渐就泛滥了。 于是景泰四年朝廷重定规矩,三品及以上官员可以坐轿。 这就导致一些有趣现象。 比如,光禄寺卿是从三品,而都察院佥都御史是正四品。后者官品虽略低,但实权远大于那些清水衙门。因此光禄寺卿奉旨改任佥都御史,都不会有降职的懊丧,而是感到幸运。 不过麻烦也随之而来。能否坐轿的界线恰好划在三品与四品之间。转任佥都御史的官员赴朝谢恩时可以坐轿,接受任命后却只能告别轿子改为骑马。 所以《万历野获编》中有“抬轿谢恩,骑马到任”。那些转任官员在兴奋能捞钱之余,难免会有些不能坐轿的缺憾。 规定当然用来打破的,凭啥我六品官不能坐轿,老子就坐。 于是在弘治年再次重申规矩:文武官例应坐轿者,以四人舁之。其五城管事、内外镇守、守备及公、侯、伯、都督等,不问老少,皆不得坐轿,违例坐轿及擅用八人者,奏闻。”
重申禁令能收到些效果,但日子一长,又渐渐松弛。 到了十五年后的正德四年,朝廷感到有必要再次重申禁令,于是上述过程又重复一次。 又过了二十七年,即嘉靖十五年,朝廷又一次申明:“四品下不许坐轿,亦毋得用肩舆。”
王世贞《觚不觚录》记,嘉靖中若有中级官员乘坐二人肩舆,会被认为是大可骇异之事。可是到万历元年,官员们即使各乘四人大轿结伙外出游玩,路人却感到很正常。 何良俊《四友斋丛说》记,嘉靖间他在南京看到五城兵马司的官员违规坐轿,但又心虚,“道上遇各衙门长官,则下轿避进人家”。甚至遇见举人、秀才也下轿躲避,生怕被检举揭发。 可是“不上三四年”,违规坐轿现象到处可见。那些官员不仅是“轿子之帷幔鲜整,仪从赫奕”,而且还大模大样,堂而皇之出行。 嘉靖年间监察御史王化巡按浙江,有个举人去拜见他,戴了顶时髦大帽。 王化不满:举人戴这种帽子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言下之意是批评他的服饰违反了朝廷规定。 没想到举人并不买账,还反唇相讥:是从老大人坐轿那一年开始的。 王化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他到浙江后拥有大事奏裁,小事主断的权力,可是监察御史毕竟只是七品官,按规定够不上坐轿级别。他哪有脸管别人违制。 明中后叶,像王化这样违规坐轿的并非个别现象。 皇帝的步舆才用16人抬,据说张局座的轿子要32个轿夫。 至于商人坐轿,穿绫罗绸缎等,一样泛滥了。 另外多说件有意思的事。 成化年间,陆容在《菽园杂记》中考证过官员坐轿骑马问题。他以北京与南京各衙门仪门外都有上马台为依据,认定明初“大臣无坐轿者”。 论据虽嫌不足,结论却合实情,然而须专门考证方能得知,说明啥? 可见到明中叶,臣民对开国之初的规定几乎毫无印象了。 刚刚百年而已,听起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古典时代,社会发展几乎是停滞的,不好和后世一日千里的变化相比。例如一户人家迁往新村子落户,即便定居了三四代人百十年后,邻居在日常打招呼时依然称他们“外来的”。) 与需要考证骑马坐轿相类似的事还有一件。 嘉靖皇帝之后是他儿子隆庆皇帝朱载垕?人家叫朱载坖。 朱载垕是齐东王。 万历年朱国桢修《大政记》,把“坖”误写成“垕”,居然也没人发现错误,就流传下来了。这不搞笑吗?把万历爹的名字都能弄错,人家才死了几年? 被张居正罢官的王世贞,在《弇山堂别集》倒是写作“坖”,可后来书籍再翻刻时被改成“垕”。 万历年间人何乔远《名山藏》也写对了,然后也被人改了。 万历中《国朝献征录》陈以勤墓志铭有记,拥护裕王为皇储的陈以勤在为其辩护时曾经提到:(穆宗)乃生而命名,从元从土…… 然后在《明史·陈以勤传》中就被改成“(穆宗)生而命名,从后从土……” 万历间《明政统宗》、《掌中宇宙》都被朱国桢带偏了,都把前皇帝名字写错了。 为啥让朱国桢背锅? 因为他上小学时朱载坖都没登基呢,而且好歹也是当过首辅的人,够权威,自然以他为准。 这老汉当前还健在,要不是离的太远,李自成都想跑过去扇他一巴掌。让你瞎胡搞! 后面的张岱、万斯同、谈迁、查继佐等人就彻底被带偏了。 《明史》自然也跑偏了。 …… 贾胖子向王重新引见大统领,大家先闲扯几句。 王重新让烟,李自成说已经戒了四十年,把旁边两人听懵了。 客套过后开门见山。 “王财东,跟你交个底,最迟明年四月,流贼还要进入上党。而且远比前次更凶,郭峪势必不能幸免。不知王财东可有应对之策?”
“哦?”
“我来郭峪没去陈家,没去张家,先来拜访财东。为的是王兄做人地道,够敞亮。明人不说暗话,我麾下革命军有精兵两万……” “……” 王重新一愣,先瞟了眼贾富贵,拱手道:“沁水县的革命军?鄙人早有耳闻。贵军纪律严明,惩恶扬善,人人交口称赞。小弟薄有家财,愿孝敬一千两……” 李自成摆摆手,“我不是来敲诈你。只为提醒一句,陕西各家农民军年底会陆续再次进入山西。 那伙饥民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乃至杀人放火强撸民妇,什么龌龊事都干的出来。 我此行一为警示乡里,二也有自己的打算。 直白说,任何人只要给革命军照章纳税,我保他安然无恙。”
王重新深吸一口气,“不知大统领收税几何?”
李自成掏出张纸放在桌上,“有农税和工商税之分,这是暂定的详单。”
农税可交实物,也可折钱。累进税率。 五十亩地及以下,按常年亩产百分之二十征收;一百亩及以下,超额部分征百分之二十五;再往上三百五百一千的继续累进,顶格收百分之六十。 同时,凡不能维持简单再生产和最低生活需要的自耕农,一概免税。 工商税以营业额为准,按季征收,同样累进税率。 年营业额五十两以下免税,以上百分之六,累进后顶格百分之二十五。 同时,市场供应匮乏的民生类货物以及革命军另有规定的,执行免税和低税率政策。 “……” 王重新像是吃了苦胆,皱眉不已。这税收的也太狠了,历朝历代都找不出第二家。 他心里嘀咕,眼前这后生怪不得要剪发。果然是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 虽然朱元璋规定了“三十税一”,但是万历4年金华府六七十万人口,一年只收商税7两银子……这三百税一都不止了。 倒是崇祯上台后加大了征税力度,普通商铺坐税照旧,过关税行业税多。“照广东南雄府太平桥北抽盘商税四万三千余两……浙中鱼税……泰山香税……每岁应解若干,以一半作本处公用,以一半解部充饷。”
很多天启时罢征的商税、关税,崇祯又开始征缴。 王重新愁道:“大统领,这税额是不是高了些……” “哪里高了?我都没收三提五统,还没收增值税消费税所得税城建税附加税车船税土地税房产税契税资源税环境税印花税专卖税遗产税三峡税过路税馒头税……这些以后再说。”
“……” 王重新不清楚啥是三提五统,估计和苛捐杂税差不多,听后面一长串“万税”就知道了。短毛真狠!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只好说道:“大统领,若能护得百姓周全,这税可以交。但是,官府那里还有一份……” “朝廷为收你几两银子,会出动一两千人?派兵是要花大钱的。如果只是几个胥吏衙役,来多少杀多少。只要革命军在一天,衙门的赋役摊派杂捐一概不用理会。”
“革命军能待多久?”
“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今年秋收已过,明年再交如何?”
“农税可免,商税继续……等等,这才几月啊,秋税要征到年底,现在刚开始……算了,给你免了。”
王重新吧嗒几口烟锅,思考良久。 贾富贵开始敲边鼓:“王老弟,愚兄自从追随了大统领,每个月数银子数到手抽筋。这还是我胆子小。如果跑江南贩粮,一年就是二三十万的买卖。”
“江南贩粮?”
王重新疑惑了,这边也不缺粮啊。 “往后十年,黄河两岸天灾人祸,生灵涂炭……”李自成慢慢解释起来。 粮食是个大问题。 江南也会有水灾雪灾,但是和北方比起来程度轻多了。 比如万历末年江南遭了水灾,米价涨到一石一两三,老百姓就叫着活不成了。跟北方比起来简直毛毛雨。 万历末常熟知县耿橘曾记,当地田租每亩交租不过一石二斗……佃租呀,一石二呀,比李自成老家的亩产都高。①老耿为官清正干练,后得罪上司钱谦益,愤而辞官。耿橘精武艺,有名徒石敬岩。石又教过吴殳长枪。 再看崇祯年的松江—— “崇祯三年庚午,年荒谷贵,民多菜色,郡县施粥赈饥。予时尚幼,未知物价。然越二载,壬申夏,白米每斗价钱一百二十文,值银一钱,民间便苦其贵,则庚午之米价,概可知已。迨秋成,早米每石价钱止六百五六十文耳。”
②天启时一两银子兑换六百文,崇祯初也差不多,后面才慢慢上涨。但是铜钱又有很多版别,不能简单换算。后面再水。 也就是说那边即使遇到年荒、青黄不接时米价高昂也就一两银子一石。老乡们居然还嫌贵。 崇祯五年秋后一两银子甚至能买两石大米,便宜的没法说了。 和陕北一比,简直没法比……那边现在高粱的价格是江南大米的十几倍。 江南人民真幸福。 其实更好的出路是从南洋,比如暹罗、吕宋等处买粮,加上运费也比江南粮食便宜。 只是敢跑那一线的人不好找。 王重新听完后心算了一下,说道:“南方海运没跑过,要是从湖广买粮,再转陆路千里奔波,就算一切顺利,那一石米最少最少都要三两银子往上。”
距离远交通不便是一个问题,半路还要被吃拿卡要等等原因,粮食拉过来当然就贵了。本地暂没遭灾,市面粮价才一两出头。 当然,不好在附近大规模买粮。毕竟李自成除了自用外,还要放粮赈济百姓。现在搜刮了粮食,将来饥荒就会更严重。 “商人逐利天经地义。无论粮价多高,我照单全收。只为救万民于水火,功德无量。”
李自成继续说道:“焕宇兄若有意,可预先谋划此事,不急于一时。若不愿,咱们再谈其他买卖。”
王重新犹豫片刻,小心问道:“大统领既然心怀百姓,为何……” “大明没救了,早死早超生。如果革命军不努力,十年后就是关外鞑子肆虐天下。时不我待!”
李自成斩钉截铁道。 “这世道难活啊……”王重新长叹一声。 他在天津有买卖,人参鹿茸都收,对鞑子熟。 王重新说买粮的事他要考虑几天,李自成表示理解。以革命军的家底又拿不出预付款,谁敢轻易冒险和“流寇”做几十万银子的交易? 贾富贵脑子活,又问起刚才要再谈啥买卖。 李自成说道:“玻璃!现下此物都是从西洋过来,咱完全可以自己造。”
曾侯乙墓中出土了“蜻蜓眼”,这些精美的玻璃珠属于钠钙硅酸盐玻璃体系,与兴盛于战国时期的铅钡玻璃不同。搞不懂是不是自己造的,如果是的话,后人为啥不玩玻璃了? 王重新愣神的工夫,贾富贵已奉上一吨彩虹屁。 “大统领,小的家里有个玻璃杯,端的是晶莹剔透,买来花了八两银子;还有个镜子,小娃子巴掌大就要三十两。这买卖有的做。”
王重新疑惑道:“据说那镜子在泰西也只出于一城,其中奥秘外人不得而知。大统领也懂此物?”
李自成大大咧咧道:“小把戏!轻而易举。”
王重新不由得眼热了,这可是一桩大富贵。 贾胖子又说道:“我早想把家里的窗户纸换掉,只是一直买不到大块平整玻璃。说是这东西易碎,番人也不愿装船贩运。”
李自成笑道:“何止替换窗户纸,你要乐意,纯用玻璃搭个透明屋子都行。”
“是啊?”
贾富贵惊掉了眼珠子。 两位商人当即就围绕新生意讨论了个热火朝天。 玻璃原材料不用出上党就能找到,技术上也没啥难度。虽然大块玻璃可能气泡多点,带些绿色等等,反正品质肯定远超洋货就行了。 李自成让他们各出五名可靠学徒,跟着学一两个月应该能拿下。 贾富贵、王重新美坏了。 吃晌午饭时,三人闲聊中提到了附近的陈家。 陈家祖上“有志于用世,不售,退而为鼓铸,治生有计,家日以裕。”
科举不成就跑去经商了。发家之后,子孙读书得力,做到了陕西按察使。 王重新和他们是邻居,表面关系过得去,背地里却互有怨言。 因为陈家有人做官,抖落起来后看不起商人了。 陈三乐的女儿嫁给了一山之隔的王国光之孙。 老王头为官四十年,万历间任户吏二部尚书,曾辅佐张居正实行改革。 只从侧面也说明了陈家声望。 到了小一辈,陈昌言去年刚中举;陈昌期颇为博学,却屡试不中,。他未出生的儿将来会是个人物。 陈廷敬生于崇祯11年,原名陈敬,顺治赐“廷”字。康熙时官至工部、户部、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后来盖了皇城相府。 陈家真正辉煌就是在清朝,进士九出,翰林六鸣。乾隆亲书“德积一门九进士,恩荣三世六翰林”。牛批! 王重新叽里咕噜讲了一通,李自成假装听的认真。 他安慰道:“焕宇兄,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你且等着看,陈家要是不识时务,就这一二年间的事。”
“大统领切莫会错意,陈家为人也还好,我……”王重新急忙要辩解。 李自成笑着打断,“好与不好要分两面,凡是与革命军作对,必将被打翻在地。”
“……”王重新嗫嚅不能言。 吃饱喝足,他陪着大统领一起去拜访张家。 刚出门,李自成见一个跟班颇魁梧,夸了两句。 然后得知名叫吴开先。 李自成微微一笑,“就是你把毛文龙砍了?”
“……”吴开先大惊失色,两股战战,几欲逃窜。 王重新也诧异了,他并不清楚这事。 贾富贵一挺肚子,自豪道:“咱家大统领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算五百年。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懂阴阳,明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
李自成乐了,拍着胖子肩膀,“能耐了啊?”
贾富贵趁势躬腰谦虚,“近来请了师爷,正经的读了不少书。”
李自成问:“知道毛文龙么?”
“毛毛虫?”
“龙!”
贾富贵转头瞪着吴开先,惊讶道:“你把龙砍了?!抽筋扒皮?哪吒下凡?”
吴开先低头不语。 这后生是安徽人,家贫,但是读过书善骑射。早年流落至窦庄,被张道濬收留,举荐去从军。后来混到袁崇焕账下,颇得看重。 矫杀毛文龙就是吴开先动的刀,事后得授都司。袁死后,他怕秋后算账,遂逃亡。 没想到他又被王重新收为护院。 李自成拍着他肩膀,“之前说了,明年陕西流民再次入晋。原本焕宇兄会招募义勇一千五百名,交给你统带。然后到九月份,你会死于乱刀之下。”
“……” 吴开先不知是被叫破身份,还是被“神棍”预言吓住了,此时浑身打颤。 李自成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我来了,又跟焕宇兄一见如故,只要你不作死就不会死。”
王重新酝酿一下,拱手一拜:“多谢大统领。”
贾富贵笑,“怎么样?服不服?”
他转头又讨好道:“大统领,王老弟因为商贾身份,一直心有芥蒂。老想着捐个功名。您老帮忙看看,他家能不能出个人才?”
王重新好奇心起,竖耳倾听。 李自成装模作样掐着指诀,“你有个侄子,叫啥来着,王维时?马上秀才、举人一气呵成,崇祯十二年恩科进士。”
王重新浑身一震,再次作揖,“大统领金口玉言,总是小辈福分。”
李自成背着手,四十六度仰望蓝天,“要我说呢,其实考不考功名也就那样。跟着我干何止于一个进士出息?当然,这话你是不信的。走着瞧吧!”
贾富贵又拍了几句马匹,谄笑道:“大统领,小人鞍前马后效力多时,一直没得过神算。您老大发慈悲,帮小的瞧一瞧?”
“你?这个……原本后代一两百年内秀才举人有三五个。高官么,三百年后能出个国会众议院议员、总统府资政。”
② “国会……议员……总统……这是个啥官?”
“三百年后的事情你纠结个啥?眼前有贵人提携,还怕子孙没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