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怒喷了两句,王肇生气的面色铁青。 “短毛,你既发如此癫狂悖逆之语,那就别怪王某坏规矩。左右,将反贼拿下!”
李自成笑:“像你这类人要怎么改变,啊?你不会改变,只有死!”
不等亲兵上前,张承宠急忙抢上,将短毛双臂一拷,推搡着出了门。 趁左右无人,老张低声道:“短毛,我就是张承宠。你如今危在旦夕,眼看就要人头落地,不过我可以担保,掏三千两银子就能换一条命。你血赚。”
李自成随口调侃,“王肇生的命?”
“……”张承宠怔住了,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略琢磨后,一握拳一咬牙,“一万两!”
“……”李自成万万没想到,这家伙胆子这么大? 张承宠可不傻,就算拿到钱也不可能真去干掉王肇生,顶多把他撵走就是了。忽悠一下短毛又不犯罪。挣钱嘛! 两人正在角落里讨价还价,王肇生又传令让把短毛押回去。 刚刚潞安传来消息,一队反贼正在炮击府城。 西城门顷刻就被打坏了,仓促间衙门又没做准备,全城顿时大乱。府台大人和沈王爷急忙召唤王肇生回援。 知府的条子上写“流贼”有三千;王爷的手条上写“流贼”有三万。总之府城形势大坏,十万火急求援。 王肇生只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革命军搞的鬼。短毛能派出个瘠薄的三千兵,那帮老爷们太他么的无胆。 可是,王肇生能怎么办? 他只能先跟短毛谈谈条件。 进了屋,李自成推开张承宠,径自落座。 王肇生狂怒:“跪下!”
李自成斜眼一瞅:“我不怕死!你呢?”
“死鸭子嘴硬!”
王肇生拍桌子,“拿下!”
左右亲兵上前欲抓短毛,李自成赶紧脱衣服。 “……” 屋内众人看呆了。 李自成一拳一脚打倒亲兵,甩掉长袍,露出了本钱。 身上绑满了火药包! 上面清清楚楚用红墨水写着“火药”二字——没办法,李自成怕他们不相信,一时冲动会乱来,不得不提醒一下。 众人正琢磨呢,只见短毛贼掏出火折子。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李自成大笑三声,“动一下,全部炸死!”
“……” 众将面无人色,两股战战。 只有门口的张承宠反应快,他急忙后退一步,转身就跑。 “各位老爷,咱现在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李自成恐怕他们不信,特意点了个小药包扔出门外。 “轰!”
果然是真火药包。 “你……你……”王肇生毕竟只是个书生,一时间方寸大乱。 李自成环顾一圈,“何必打打杀杀呢?大伙一起发财不好吗?”
某位指挥同知已经吓尿了,哆哆嗦嗦道:“发财发财,不打不打。”
李自成笑着朝他点点头,又看向王肇生,“王老爷,你放宽心。革命军只是去认认路,顺便跟沈王爷打个招呼,绝对不进城。 俗话说得好,人情留一线,事不可做绝。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若不肯舍慈悲,我也不敢行方便。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失陷宗藩,你要么自尽,要么等着皇帝杀你。或者,你现在就带着这些将军们跟我同归于尽?”
“不要!” “短毛别乱来!”
“有话好好说!”
屋里众人七嘴八舌后,三四个军官当即跪下了,“道台,您老人家行行好,咱还是撤回去救援王爷要紧!”
“狂妄!卑鄙!无耻!你……” 王肇生瞪着短毛,两目通红,欲要喷火;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青筋暴起。 此时已经尿了半泡的陈承业站起来,手按腰刀,“大老爷,兄弟们上有老下有小,您多体谅体谅。要我说,为国尽忠不必急于一时。”
“同知说的是,咱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雨过天晴。”
又一个军官也摸着腰刀站了起来。 王肇生根本不理他们,仍然狠狠瞪着短毛。 少顷,他长叹一声,摆摆手,闭眼靠着椅背不言语了。 屋内众人大松一口气。 李自成笑呵呵道:“这就对了嘛!朋友之间互帮互助,团结友爱,这结局多好。大伙儿都在上党这一片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把关系弄的太糟糕。”
陈承业躬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统领请慢走,恕不远送。”
李自成捡起长袍,拍了拍土,“那一万两银子留给大伙喝茶,兄弟暂且告辞。后会有期!”
终于送走了瘟神,陈承业这才发觉裤裆凉飕飕。幸好有衣服下摆遮挡,别人也看不见。他又暗暗埋怨自己,刀山火海也经历过,这次怎么就拉胯了。丢人现眼。 李自成出了门,抬眼就看到院子里的指挥使张承宠正在牵骡车。 真是想得美,想独吞一万银子? 李自成快步上前,一拍肩膀,“老张,不要吃独食!”
张承宠一哆嗦,好悬没栽倒。 “短毛!你不要吓人啊!刚才差点炸死我,你做人可不厚道。”
李自成掏出张三千两的钱庄银票,晃了晃,“张老爷,你做人不厚道,往沁水派几个探子当我不清楚?”
张承宠傻呵呵一笑,接过银票瞅了一眼赶紧揣怀里。 “里面谈妥了?”
“妥了。往后还请老哥多照应小弟,大伙一起发财。”
“好说好说。”
“来,帮我把箱子抬下来。”
“干啥?”
“骡车我要牵走啊!”
“……” 李自成赶着骡车扬长而去。 不多时,官军连夜拔营离开。 …… 隔天,有三五十土豪一窝蜂跑到端氏镇拜见大统领。 李自成跟他们谈笑风生。 然后就收到六万多银子,粮草无数。 狄遵制的税务局正式开张。他原在稷山县才上任小半个月,没啥熟人,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李自成应酬了半天土豪,又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后半晌,他带兵到了窦庄。 “又来了又来了!”
“短毛,你这刀枪不入的,办那事还有没有感觉啊?”
“你会不会拉屎撒尿?听说高人都能辟谷!”
墙头家丁们笑嘻嘻的打招呼。已经是老熟人了,他们也不慌张。 “拿去花销!”
李自成甩了几块碎银子上去,引来一阵哄抢。 张道濬得到报信,很快跑出来了。 “别指望收我的税,不服气就来打。还有,你上次还骗了我老母一千两银子,还钱!”
张道濬扒在城头大喊。 “给点面子行不行?你这样让我怎么下台?”
“我管求你怎么下台!”
“老哥,随便意思一下,给我拿个三五千银子就行。”
“最多一千!正好和上次的抵消了。”
“那老子白挨打了?又是铳又是炮的,哦,你还砍了我一刀。我堂堂革命军大统领,也是有身份的人,你这样说得过去吗?”
“行行行,别啰嗦了。给你拿三百两银子,粮食二十石。”
“打发叫花子呐?”
李自成非常不满。 张道濬把账本摔出墙下,“二百六十三两五钱一分二厘,不信你查账。多送你三十两银子,赶紧走。”
李自成也没去捡账本,账哪里查的清呢,他要的只是个态度。 收钱粮走人。 “给我躺下吧!” 张道濬咬牙切齿,伸手抄起精心打造的鸟铳。 “咚!”
铳响。 城外的短毛……一个踉跄差点扑街,仅此而已。 “……”张道濬呆滞。 李自成喝住亲兵,附身捡起弹头,转身走回两步。 他甩手把变形的铅弹扔上墙头,指着张道濬一字一句道:“老子欣赏你是个人才,你踏马的不能给脸不要脸!要是再不识相,铲平窦庄,鸡犬不留!”
“……” 张道濬看着短毛走远,一下跌坐在地。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没有可能没有可能……”他看着地上的铅弹头语无伦次。 …… 李自成继续南下,到了屯城。 顺路先拜访个忘年交。 进了门,寒暄过后,张慎言笑呵呵,“老汉没做生意,没有商税。田赋也只五石,已经交到端氏镇了。”
“不要慌。正好路过,进来讨碗水喝。”
李自成喝过茶,开口道:“我见墙头安放了弗朗机啊?挺好。”
张慎言一捋胡子,“震慑宵小罢了,连火药炮子都没有。何况大统领刀枪不入,老汉这点预备不值一提。”
没火药炮子?老子信了你的邪! 然后李自成一语惊人:“我要踏平天官王府!”
“不可!”
张慎言慌的一激灵,急忙摆手,“那是何等样人家?你要执意这么干,事后绝对绝对待不下去。被官军剿灭就在眼前。”
老汉跟王府还是亲戚关系。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要阻拦短毛。 李自成无奈道:“谁让他家不识相?若是任他逍遥,革命军的名声就不值钱了。我也是逼不得已。”
张慎言劝道:“最多一个月,官军大队肯定要来。你抵挡的住?你还是多想想往哪跑路吧。”
李自成呵呵一笑,“是啊,反正官军迟早要来,那我还不如多抢些粮草。王家势大又如何?真惹急了,老子连沈王都抓起来抄家。”
张慎言愁眉不展,苦口婆心道:“枪打出头鸟啊!”
李自成摇摇头,“我意已决,走着看吧。”
他又掏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孙老汉那边我就不去了,这本修路册子你拿过去给他看看,最好能说动他出来监督修路。还有,他哥快回来。”
孙鼎相曾任工部营缮司主事,主要负责皇家工程的建造和修缮。督工修路正擅长。 这边正事说完,旁边张履旋期期艾艾问,“大统领,你看我要是纳一房妾,能不能再生个儿子?”
李自成呵呵一笑,“我这里兼卖生儿秘方,只要一百两银子。无效包退钱!童叟无欺!”
“真的?”
张履旋大喜。 他正欲讨要,张慎言冲儿子一瞪眼,“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货?没头脑!”
“……” 人家都包退钱了,貌似我也不亏啊?张少爷想不通为啥又遭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