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是大明二鬼子之事人所共知,尤其他身居高位,遭了不少非议。 短毛居然把礼部尚书都拉下水了? 吴襄瞬间感觉一片凌乱。这世道太疯狂了。 目前为止,李自成只管胡吹,除了带来的那十万两银子外什么证据都没有。 “徐阁老近来忙于修订历法,自己编撰的五十万字《农政全书》无暇顾及,还是我出了三万两银子帮忙刻板印刷。下半年应当能面世。”
“吴总兵可以向高起潜打听一下周皇后的梳妆盒是什么样式,从哪来的;还可以问问当今皇上对雍正牌葡萄酒的评价。对了,京城国子监正准备更换玻璃窗,也是我白送的。吴总兵知晓玻璃吧?现在产量不高,还没往辽东发卖……” 吴襄摆摆手,愁的直吸冷气,“别说了别说了,谈正经事。”
再说下去真就成了天下无人不通贼。 上个月老吴接到家信,说是有个商人特别巴结,送了一套柜子。稀罕的是大衣柜上面镶嵌了一人高的玻璃镜,小柜子上是玻璃推拉门。他老婆还说有一个梳妆台,特别漂亮。 吴襄老婆是祖大寿妹妹,但不是吴三桂生母。 吴襄的妹妹又嫁给了祖大寿,这两家人是亲上加亲。 话说吴三桂见着祖大寿叫啥呀?既是舅舅又是姑父。 如果没有祖大寿照应,吴家不可能崛起这么快。 祖大寿在辽东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大明几任经略督师都无法撼动其分毫。别说他们了,连崇祯大帝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为啥?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是,祖大寿他爹祖承训在万历十年出任辽东副总兵,挂一品都督职,而另一个更重要的身份是李如松家将。 老祖家在辽东世袭将官,已达到都督职位,如何成了李如松的家将? 当然是因为老李家更牛皮。 李氏明初回归明朝,交辽东地,李英作为第一代赐铁岭卫指挥,这一脉在辽东的经营是贯穿了整个朱明王朝的。 李家在辽东的权力在李成梁手上达到了巅峰,在李如松手上闻达于天下。 当两人相继去世,后辈无人能继承衣钵,祖承训已经不再是李氏的附庸。自然,原来李成梁的家丁努尔哈赤也早就自立了。 熊廷弼在万历三十六年参李成梁,说他罪当至死;祖大寿在泰昌元年为官,没多久即被辽东经略熊廷弼上奏表彰。明显抑李扶祖。 在祖承训手上,祖家脱离了李氏的阴影,正式站在了辽东军阀家族序列中,与李氏平分秋色。 而祖大寿则彻底奠定了祖家在辽东无人能敌的地位。 崇祯元年,皇太极写信给祖大寿,商议吊唁天启皇帝丧事,并恭祝崇祯登基,祖大寿理都没理皇太极。 这个时候在辽东有谁? 袁崇焕、满桂、还有经略高第。皇太极为何不发函给高地,而发给辽东地方守将祖大寿? 祖大寿的地位可见一斑。 不管是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走马灯一样的换,祖大寿在辽东核心圈内从来没有偏离过。 无论是大明还是鞑子,完全明白,祖大寿于今日之辽东,等同于当年李氏与之辽东,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己巳之变时祖大寿不顾皇上正在遭受鞑子威胁,带兵跑路;大凌城之战,祖大寿杀了何可纲投降皇太极。 历朝历代但凡武将犯了其中一条,几乎都是死罪难逃。 人家祖大寿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影响。 现在他已经跑回锦州了,崇祯敢动他吗?他儿子还在鞑子手上,皇太极会因为受到欺骗拿祖家人开刀吗? 祖大寿很像张作霖,在辽东有无可撼动的地位,但又识时务, 不愚忠,会审时度势。 李自成暂时无法拉拢祖大寿,只能先搞他亲家吴襄。 吴襄这时却想起了家信,打定主意回去要好好盘查一下,看送柜子的是普通客商还是短毛的人。 他不愿意相信短毛的手那么长,一个流寇而已,怎么可能拉拢各地那么多高官。 吴三桂刚要开口询问望远镜是不是同样从短毛那边流出来的,门外亲兵大声招呼了一句。 今天有短毛这位贵客,外面一般事情不会来打扰总兵。 吴襄告饶一声,匆匆出门,少顷又回来说监军宦官高起潜到访,这不能怠慢。他要去招待,让吴三桂先陪着短毛唠唠嗑。 李自成干脆说不打扰了,准备去城里会会孔有德。 那哪行啊,到手的肥羊绝不能放走。 吴襄千叮万嘱让儿子好好招待短毛,然后急匆匆去会高起潜。 吴三桂现在只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孩子,还没有原历史将来的“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吴伟业在《圆圆曲》里真能吹逼。 李自成大大咧咧道:“小吴,在辽东干的怎么样?要是不顺心的话来我这里,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毛病!吴三桂腹诽一句,尬笑道:“如此看来大统领当是志在天下,有问鼎之意了。”
李自成淡淡道:“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我有德,将来当然是我荣登九五之尊。”
吴三桂从桌上盒子里掏出一支烟,慢悠悠划着火柴施施然点起,“要是我一刀砍死你呢?”
李自成突然伸手把小吴的烟抓过来,扔地上一脚碾碎。 “干什么!”
吴三桂慌的一下跳起。 却见短毛自己抽出一支烟点上,还吐了个漂亮的烟圈。 “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伤肺,年轻人不好沾染。”
“你倒是不怕?”
吴三桂要被气笑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日理万机,压力很大,抽两口解解乏。”
“你这人真各应!”
“小吴,问你点正事。你觉得鞑子是不是真的很强?”
吴三桂拉开椅子再次落座,“就那样吧。一千打一千,我都能赢。”
“哦?”
李自成好奇了,“要是一万打一万呢?”
吴三桂叹口气,“大半要输。没有哪个将领能单独指挥一万人。人心不齐,狗屁事情就多了。”
“小吴将军看得挺明白啊,年少有为。”
李自成夸了一句。 吴三桂伸手要去摸烟,中途又放弃了。 “短毛,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怕死?”
“跟我交个朋友比杀了我得到的利益更大更多。你爹就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吴三桂感到被冒犯了,握紧拳头一瞪眼,“我现在随时能让你死,你觉得我爹会怪罪我?”
“你可以试试。”
李自成深吸一口,将烟头扔在地上,面露微笑。 吴三桂没发飙,反倒一抱拳,“硬汉!有胆色,佩服!”
李自成淡定道:“主要是我只和聪明人打交道,我可不会冒然去给高起潜送银子。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你能收买官军,焉知你手下人不会被朝廷收买?”
“你会背叛你父亲吗?”
“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
现在说不可能是因为吴三桂还年轻,再过十几年就不会这么幼稚了。 要想知道锥子的锋芒,只有让大腿尝一尝——前提是你要把它放在裤袋里。 相比大顺,吴三桂对知根知底的鞑子实力更加认可。原历史线上投靠谁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借虏平寇”,南明那些蠢货会信,辽东地头蛇吴三桂绝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