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位蓬莱人胸怀平寇大志,豪迈的写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他就是戚继光,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 但他的结局不大好。 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万历皇帝亲政。 接下来不只是“人去政息”,老张还遭到了清算。大儿子被迫上吊,全家饿死10余口。 后台大靠山玩完,54岁的戚继光也遭牵累,先被弹劾调去广东,干了三年又被弹劾,这次彻底罢官。 戚继光回到蓬莱老家。 官场失意,后院起火。他老婆王氏将家中洗劫一空后,直接休夫回娘家了。 戚继光毕竟曾是一位“四提将印”的大将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出钱修葺了蓬莱阁,又建家庙一座。庙修好没多久戚将军就病逝了。 老戚纳妾晚,儿子生的也晚。几个儿子论年龄都不算太老,到现在也就四十多岁,五十多岁。不过他们绝没有爷爷、父亲的风光,基本上都是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没啥做为。 登莱之变老戚家也没掺和。 “父子总督”坊俗称戚家坊。靖四十四年为表彰戚景通、戚继光父子的功绩而建造。 坊铭曰:“诰赠骠骑将军护国都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镇守浙福江广郴桂总兵都督同知前总督备倭戚继光。”
孔有德驻足看了看牌坊,叹息一声,继续往城西走去找耿仲明。 耿仲明此时正在为安排后路忙碌着。除了自己外,亲朋好友的后路也要照顾到。 比如原登州卫世袭指挥使金友胜家眷。 前头叛兵寇登州,围城七日,金指挥使在南门巡防时不幸中了火炮,当场阵亡。 随即耿仲明在城内发难,开启城门接纳孔有德叛军,登州陷落。 这边辽人和本地人虽然互有龃龉,但相互交好的也不少。 指挥使金友胜就和耿仲明关系不错。 老金遇难后,老婆自缢殉夫,耿仲明为他们操办了后世,顺便把他小妾和儿子也照料起来。 原历史线,耿仲明投鞑后自然也带走了老金儿子。儿子的儿子后来做到广西巡抚。 金友胜与耿仲明,于公为仇,于私为友,公中有私,仇中有友,这也算是那个特殊历史阶段复杂人性的一个体现了。 类似这样的情况还有不少。 原登州卫军户有很多都跟随叛军渡海逃亡了,当然也有很多死于叛军之手。 如蒋姓指挥佥事一门数人,都死于此战。蒋姓原为登州城内大姓,至此逐渐式微。 还有些投降叛军的将领比如马骢等十几人,见情况不妙又想反正,被发现后处死。只有少数从城里跑掉了。 孔有德找耿仲明聊了聊,然后又去会合了毛承禄,三人商量好对策,再找上陈有时死后的旅顺叛军代表高成友,众人齐齐赶往李九成的帅府。 人家短毛冒着风险好心来解围,还送了五万两银子。你就这样待客? 对比之下,当初毛文龙亲侄、过继儿子,东江副总兵毛承禄来投叛军,李九成也不过给其众每人赏银五两。 你李九成可以拒绝和大顺合作,但半路截杀信使算怎么回事? 耿仲明和毛承禄虽然不太想投短毛,但对李九成的做法也看不上。下作! 叛军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背后搞小动作就是破坏团结。 大伙推你当“都元帅”是出于信任,可没了信任基础,就算没内讧,那逃亡路上绝不会顺利。 孔有德、耿仲明和毛承禄几人联袂登门,直接对“都元帅”挑明了利害关系。 李九成听完之后感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动那个大顺的送信人了?绝对没有。 他把王子登招来一问,对方眼看事情败露倒也光棍,没推诿直接认了。 当然王子登没蠢到承认是鞑子奸细,而是分析眼前局势,跟众人说流寇靠不住。现在只有渡海逃亡才是上策。 而且因为流寇的出现,让众人对后路争吵不断,产生了裂痕。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局面。 从大局出发,王子登必须动手。 孔有德非常不满,直言因为王子登搅局,很可能大顺已经改变了策略,不会再跟叛军合作了。等同于少了一条后路。 李九成跟着大骂了一顿,但不同意处理王子登。 厅堂上又开始吵吵个不停,连晌午饭都忘了吃。 最后孔有德拍案而起,“不争论了。我就一条,别管人家是不是流贼,只要他能打开明军防线,就证明了实力。我愿意投靠。”
李九成道:“很难的,我不相信……” “报……” 亲兵来报,城外来了三人求见,一个是山东巡按谢三宾,一个是辽军总兵吴襄,还有一个是监军宦官高起潜。 屋里几人一时间无语。 没听错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谢三宾、吴襄、高起潜怎么敢来?这不可能! 前登莱巡抚谢琏、莱州知府朱万年完全可以说是被叛军诱杀,高起潜、谢三宾和吴襄不可能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敢来? 完全没道理。 孔有德、耿仲明一激动,立马就要去城头观望。 李九成谨慎的说,官军正在南城外构筑炮台,登城有危险,小心为妙。直接让那几个人进城就是了。 进入府城的有四个人,谁也没料到三位高官的唯一随从才是正主。 元帅府里,双方一通报身份,李九成等人凌乱了。 孔有德年龄不大,不过三十岁,铁岭矿工出身又长期在军中,练就了一身健壮结实的身体。 他的名气在后世最大,李自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单从脸上看,孔有德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紧张或者兴奋。 这家伙在原历史线以清朝定南王的身份攻取桂林,俘获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时,曾被后者痛骂为“毛文龙家提溺器奴”。 李自成淡淡道:“本来想把朱大典一同请来,只是巡抚老爷偶感风寒,身体不适。”
话说完,大厅里寂静无声。 与会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互相打量,不发一言。 少顷,李九成先打破了沉默,让人把王子登带来。 孔有德跟短毛解释说上次那事纯属意外,是王子登一人所为。 可是李自成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没接到胡逸的消息。不过王子登的名字他自然知晓。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无可厚非。我大顺军对待俘虏的行为准则是来去自由,要走的还会发放路费。王将军自己看着办。”
王子登紧绷的神情一松,差点栽倒。 李自成看着叛军几位头目又说道:“不瞒众位,我有五艘拉着三百万银子的船飘在海上,准备送给黄龙黄总兵。你们海上的退路已经没有了。各位可以理解成威胁,但我的想法只有一个,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只是不能投鞑。”
孔有德急忙道:“大统领多虑了,我们这些人的亲朋家眷死在鞑子手里的不在少数,双方血海深仇,不可能化解。”
李自成懒得理他,直接道:“现在有两条路摆在眼前。一,把我和高监军、谢巡按、吴总兵杀了祭旗,然后你们给自己准备好棺材。我保证你们每一个都会被碎尸万段……” 李九成等人菊花一紧。 从短毛进门开始,他们再不敢小瞧这位流贼了。 “……第二条路,官军会放开一条生路,城内兵卒愿意回家的发放路费;愿意继续当兵吃粮的,要么重归官军要么跟我走;愿意抵抗到底的也会成全。”
李自成转头看向高起潜,“老高,老谢,你们表个态。”
“正月十五以前,登州的事情要解决掉。”
老高无精打采。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谢三宾引用了一句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