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赶路追击的原因，李自成只带着亲兵队、三哨骑马步兵加一部教导营。辛思忠的骑哨则要保护速度较慢的炮营、辎重等所以落后一天的距离。 大统领早已代入了大炮兵主义，一向是炮弹开路，这次没法了。 再者，村子里还有一千多口老百姓呢，就算炮营在也没法直接用炮轰。 李自成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心说怕是要预备伤亡一两百人了。 丁村有钱，去年就建起了低矮土围墙，还置办了各式各样的火炮十几门，窦大利炮也有两门。 王承恩带着两千多明军到来更是加强了防御，望远镜里隐隐约约能看到的炮口不下上百。 明军从垣曲逃窜后被追的紧，不大可能随身带着那么多炮，那么只能是提前预备了。 “这他爸的难道是个陷阱？”
李自成安排一支小队试探了下火力，果然够强，无功而返。 此时天色近晚，顺军没有继续强攻，只把丁村围了起来。 第二天，顺军又接连试探了三次。只有村南火力弱一些，但这边土墙外又比别处多了一道壕沟，还是不好突破。 高杰、李延、王高三位哨长和教导营李遵纷纷请战。 现在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局面，教导营肯定不能上，一群后备军官伤亡一个都是大损失。 最后大统领钦点由高杰在午后发起主攻。除了因为高杰比较猛外，他麾下还有个小队长孔有德，试试成色吧。如果老孔提前阵亡算他命不好。 一切安排妥当，结果吃晌午饭时出了意外。 垣曲快马加鞭传报，四天半前洪承畴带着四五千兵马出了潼关，沿着封冻的黄河一路东进。 李自成掐指一算，老洪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垣曲。倒是不怕他攻城，张能有兵有粮有炮，坚守半个月稳稳当当。 但是，如果洪承畴不去打垣曲，而是继续东进去怀庆呢？ 这样就有些糟糕了。 袁宗第和谷可成都南下了；李过和高一功看守上党走不开。怀庆到卫辉一线两百多里只有白旺和哈台吉的十哨人马。 戍守地方的警卫队倒是还有十哨，但不能指望他们打野战。 还有，猥琐的左良玉等人有没有和洪承畴联络过？会不会趁机出动？ 料敌从宽，必须假设他们这次是联合行动。 洪承畴当初从督粮道被杨鹤提拔起来剿流贼，三年下来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青云直上一路高升到了三边总督。 老洪在陕西打出了威风。 宣大总督张宗衡也打过垣曲，这个老油条可比锋芒毕露的洪承畴圆滑多了，没和顺军硬拼。 老洪如今意气风发，这次带着得胜之师出关估计抱着一举铲平短毛贼的念头而来，轻易不会妥协。 难搞！ 但也是个机会？！ 有没有可能招降洪承畴？ 毫无疑问，身处明末的老洪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单说松锦之战，其实有很大机会彻底剿灭建奴。从皇太极、洪承畴两人唯一一次面对面会战来看，兵力相似，战术上俩人差不多是五五开，皇太极甚至略处下风。 可惜，但凡对明末朝堂内外的龌龊事了解多一些，就知道洪承畴出战时就已经注定是败局。一个人再有本事也带不动那么多猪队友。 虽然现在的洪承畴还没有原历史线六年后的地位和威望，但要是把他招降……李自成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摊开地图，大统领陷入沉思。 巡抚戴君恩远程遥控着李卑、左光先、艾万年、张应昌、曹变蛟、刘光柞、猛如虎等人正在围攻沁水。 驻守在那边的李过同样不怕被攻城，无非是兵来将挡，炮来炮轰。 但明军要是分兵就不大妙。他们一部分绕过城池深入上党哪怕打不下警卫队驻守的地方，各处瞎捣乱一气带来的破坏仍然会令人头疼。大顺仅有的一点点工业基础，包括一多半军工产业可都在沁河边上呢。 所以刘宗敏过去不只是让他解围，还要尽可能把李卑等人永远留在上党做化肥。 现在李自成要是舍弃王承恩掉头返回，那老王就有可能转而去沁水捅刘宗敏屁谷。 老刘能不能在蜿蜒的几十里山路中顶住前后夹击？ 短暂思考后，李自成最终选择去抓洪承畴，寄希望于刘宗敏和李过能打好配合。 毕竟洪承畴带来的威胁更大，而且只要拿下他，陕西就是大顺军的后花园。 如今卢象升提前离场，要是再弄掉洪承畴，大明还有谁？ 孙传庭在老家抱孙子，杨嗣昌在山海关修墙，没人了。 至于马上出任五省总督的延绥巡抚陈奇瑜，他的水平甚至比不过陕西巡抚练国事和山西巡抚戴君恩，或许只比河南巡抚玄默好一些。 总之，拿下洪承畴，灭了这批陕兵，再剿了左良玉等人，大明短时间内就没什么兵、将拿得出手了。或许崇祯大帝这次要提前五六年投奔老歪脖子树。 李自成打定主意，先给刘宗敏和吕梁山的马世耀发了急信，然后带着大队撤离丁村。 走到侯马，会合了辛思忠等人，同时李自成又接到垣曲急信。 两天前洪承畴已过渑池，正往新安走去。看来老洪准备过洛阳，从孟津北上剿贼？也许他现在已经到了黄河边？ …… 沁水县城炮火连天。 明军炮手技术不行，火药不行，弹丸也不合口，但五十多门窦大利炮一起开火声势很旺，不时有炮弹砸在城墙上或者飞进县城里。 端坐在城门洞里的李过神色如常，可听着此起彼伏的火炮声不由暗暗骂娘。大统领到底怎么想的？窦大利炮是随便卖的？明军从哪搞了这么多？ 明军原本有炮七十二门，和顺军打了三天炮战下来陆陆续续被点杀了十六门。 李卑、张应昌越打越心惊。他爸的短毛贼兵居然如此强悍？总不能驻守在小小沁水县的也是“御林军”？ 眼看破城有难度，曹变蛟提议由他去打北门外驻守的贼兵，将之击溃后便可长驱直入。 话说曹文诏去大同做总兵，侄子曹变蛟本来也要跟着走，结果被巡抚苦苦挽留下来。 然后老百姓就遭殃了。 崇祯七年正月兵部题本中说：“曹变蛟一旅大为民害。数日前臣部差官收得沿途谣帖数纸云：‘宁被流贼抢，不教曹兵挡。流贼抢有限，曹兵害无穷。流贼抢民财，曹兵杀民命’等语。”
总骂流寇烧杀抢劫，其实官军一个鸟样。 小曹的所作所为都传到兵部尚书张凤翼那里了。 这位张凤翼也是人才，不然如何能在崇祯手下干五年尚书？绝对是凤毛麟角之辈。 随着大批农民军南下，有个安徽桐城人给事中孙晋以乡里为忧。张凤翼竟说：“你是南方人，何忧贼？贼都是陕北人，不吃稻米，贼马不吃江南草料。”
只能理解为张尚书是故意瞎说，不然要多蠢的人才会真的相信那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