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拱手道:“两位,前头人多嘴杂,恕在下冒犯了,还望多多海涵。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行事。”
张尽忠和吴惟华对视一眼,看在短毛孝敬丰厚的份上没有当场甩脸。 三人进了里屋,李自成殷勤的伺候两人落座,又拿起雍正拉出软木塞给他们倒上。 吴惟华托起玻璃高脚杯,先看了看颜色,又闻了闻,接着轻轻摇晃,一套动作轻描淡写谙熟至极。 李自成及时送上马屁,“吴老爷果然是雅人。这一瓶雍正窖藏了十八年,得来不易,正好借花献佛。都说葡萄酒好,我这种粗人却喝不来,只配牛饮二锅头。”
吴惟华轻轻抿了一口,脱口而出,“好酒!”
张尽忠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笑呵呵开口道:“咱家没这福气享受,平日多吃黄汤。”
李自成急忙道:“厂臣老爷快人快语,这里还有一坛汾州甘露,窖藏十八年。”
黄酒倒上,张尽忠尝了一口道:“甘冽香浓,回味悠长。大统领有心了。”
李自成躬腰道:“不敢不敢,两位老爷能给在下一个巴结机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张尽忠淡淡一笑,“润之老弟不必多客气了,请坐吧,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正好把酒言欢。”
李自成赔笑道谢慢慢坐下。 “二位见谅,当前事情紧急,我就开门见山了……” 咱也别磨磨唧唧的走招安程序了,今晚就定下来。然后我明早就出发去旅顺赴任,直接去辽东杀鞑子。兵贵神速,趁奴酋领兵外出,直捣黄龙,建不世之功…… 张尽忠和吴惟华越听越迷糊,咱这还开示皇恩呢,你咋就知道要去旅顺? 李自成哪能跟他们详细解释,三言两语隐隐约约点明有后台就糊弄过去了。现在要紧的是马上启程前往辽东。 张尽忠说这不行,朝廷只是开出了给你当旅顺总兵的条件,但还没正式认命呢,八字没一撇。尤其你那地盘还没交出来,走完程序怎么也要三五个月。 李自成说为感谢皇恩浩荡,所以我要为君分忧,一刻都不敢耽误,必须克日进兵,早立功勋,报效朝廷报效皇上。 另外,若是按部就班走程序,耽误时间不说,还怕突袭建奴老巢的消息会被泄露出去。前头袁崇焕不就因为通奴被杀了?难保朝堂内外还有建奴奸细,对方要是有了防备那可不妙了。 李自成转头又夸一番吴惟华祖上的功劳,说老吴将门世家出身,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咱们现在有备打无备,杀建奴一个措手不及,砍他几千颗首级回来,皇上定然龙颜大悦。 吴惟华说道理是没错,可出兵是何等大事,哪怕你现在就是大明正经的将领,那都要提前上报行动计划,等朝廷商议过后批准了才能执行。这公文往来可不是三五天的事情。 李自成说事急从权,然后掏出两张银票摆在桌面上。每张面额六万。 吴惟华搭眼一瞅,我了个去,短毛真他爸的豪气! 张尽忠咽了口吐沫,心里翻江倒海,做反贼真他爸的有钱途!短毛真他爸的大方! 李自成把银票往前微微一推,“两位,若能让我在六月十一日前拿到任命和调令,并且在天津登船出海,些许喝茶费还望笑纳。”
张尽忠长出了一口气,皱起眉头,“这太赶了啊,回京师都要五百里地……” 吴惟华开口道:“大统领既然要去辽东杀鞑,总不能孤身赴任吧?那两万兵马开到天津要花时间不说,准备船只不说,其实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到天津。说句难听的,万一你到时反了怎么办?转头就打到京城了,没人敢担这个责任。”
李自成解释道:“我也没有两万兵马,既然接受招安,那些该解散的都解散,我只留六七千人。何况朝廷一年只给十二万饷银,我也养不起很多兵了。最后,我来之前已经让麾下先往登州去了,我从天津走,他们从登州出海。所以这里又要拜托二位了,早日让朝廷下公文,免得我的人和官军再起冲突。”
张尽忠惊讶道:“这这这这可太冒失了吧?”
李自成道:“我用快马往京城送信,今晚走明天后半晌就能到。就看二位是否愿意成全我这拳拳忠君报国之心了。”
吴惟华倒吸一口凉气,“可就算这样,廷议也要时间呐,尤其还要皇上拍板做主……” 李自成把银票再往前一推,“有劳两位!”
张尽忠盯着银票不言语,吴惟华瞅了他一眼,说道:“厂臣,李帅一片赤诚心,你看……” “时间太赶了啊。”
张太监搓着下巴,“若李帅能等到七月十一,那还差不多有八成机会。”
“啪!”
“啊!”
李自成一拳砸在桌面上,张尽忠和吴惟华吓得一个激灵。 “从万历四十七年起,我李氏一族共有三百六十五口死在鞑子手里,此仇不共戴天。我爷爷在萨尔浒砍翻十几个鞑子后不幸英勇阵亡;我父因坚守辽阳拼命杀敌,阵亡后都被鞑子乱刃相加,鞭尸泄愤,暴尸三十日……” 张太监叹口气,眼圈慢慢红了,“我父也死在辽阳,不然我何苦自宫,唉!”
李自成挥舞着拳头,“李某在此立誓,此次出战必斩鞑首五千,血债血偿!不胜不归!”
吴惟华瞅了眼银票又看短毛再转头看张太监,“厂臣,这可谓国仇家恨,不死不休!李帅既已反正,又有鞠躬尽瘁之心,我们做臣子的理当如实上奏,恭请皇上尽快发下圣断。”
张太监点点头,“事在人为,李帅忠义,咱不能让人寒心!”
当晚,三封书信被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张太监的信给他干爹张彝宪;吴惟华的信给他哥恭顺侯吴惟英;李自成的信自然是写给崇祯帝,内容无非是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恨不得给朱由检当孙子。 两位钦差又连夜让当地衙门准备船只,知府刘维祯叫苦不迭。 因为要起运夏粮到天津,征调来的船只水手倒是都齐全。问题短毛不只是三百来人,马匹还有五百,这家伙运一次要出动多少船啊,不就耽误了运粮?上面怪罪下来怎么办? 其实还是钱的问题,没人愿意白干活,李自成甩出去一千两银子立马解决。 第二天后半晌,刘知府恭送船队离去,心说老子不伺候了,这就辞官回乡吧。 他倒不是不愿意伺候短毛,若迎来送往的都是短毛这种土豪,天下就没难做的官了。 刘知府光是招待那两位钦差,一天就掏出去六百多两银子,对于良心未泯的老刘来说,这官不做也罢。 他又暗暗抱怨了几句短毛,上党、怀庆等地搞的多热闹啊,你放着好好的大统领不做招个毛线的安!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