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一口气跑了三十里地,找到片树林子才停下修整。 不甘心的寨萨仍然在后面尾随。 胡逸请求留下打阻击,李自成想了想没同意。这次出来每个兵只随身带着五十发子弹,节省着用吧。前面要通过盖州地界才是真正的麻烦。 陈洪范凑过来提议钻山绕行,因为盖州城外有条大清河,这点人马想在鞑子眼皮底下硬闯过去可不容易。 反正大伙都是轻装,所以最好潜越汤池堡,南下进山,然后在石门关附近偷偷渡河,再沿河西进出山就可以绕过盖州城。 “……不过,我只是知道有这么条路,具体怎么走,有多远就不大清楚了。”
李自成夸赞道:“老陈有心了,我也是打算这么走的。”
两人正商议着路线,范一刀压着两个辫子头走来。 “大统领,附近舌头不好找,抓了两个鞑子还言语不通。”
一个俘虏急忙跪下道:“将军,小的是汉人,不是鞑子,他才是!”
“呀嗬!”
范一刀踢他一脚,“那你跟我装你吗呢!”
陈朋哭道:“我,我害怕呀!”
直到进了树林看到眼前这支队伍他才敢确认对方不是鞑子。要知道搔鞑子穷哈哈的连死人衣服都要扒干净,哪能穿戴这么整齐?何况这服饰也不对。虽然看上去也不像明军,但好歹赌对了。 此时另一个俘虏颤颤巍巍开口道:“小的,也不是鞑子……” 陈朋闻听之下又惊又怒,也不管场合了,直接站起来甩了个耳光过去,“哎呀窝巢,那你一天天装你吗呢!你踏马的不是叫塔纳喀?”
“我……真名叫李丁山。我爹万历年投鞑,我一出生就在鞑子窝……” 李丁山噗通跪下,“将军,小的没祸害过好人……” “去你吗的!”
陈朋一脚把他踹翻,“一天天的耀武扬威冒充鞑子……” “去你吗的!”
范一刀一脚把陈朋踹翻,“老实蹲着!”
陈朋翻了个跟头,一眼瞥到陈洪范,愣了下后激动的赶紧手脚并用往过爬,“陈参将!陈参将!是我啊,陈朋!我是陈朋……” 陈洪范挠了挠头开口道:“大统领,卑职早前任开原参将时陈朋是麾下把总。这都十来年了。我就说看着有些眼熟,听名字才想起来。”
“是我是我……”陈朋热泪盈眶,“那年铁岭陷落,小的也是不得已啊,呜呜呜……” “行了行了!”
李自成摆摆手,“不是叙旧的时候,范一刀拉下去问话。”
陈朋和李丁山是从岫岩城出来的,替守将石汉往大凌河城送封私信。两人也去过盖州,对周边山路都熟。 顺军当即整队出发。 短毛大统领刚拒绝了胡逸打阻击,这时又让他安排留下二十人在树林里放冷枪。以线膛枪的射程,寨萨那几十人别想尾随了。 顺军东行二十里到大清河支流,河边就是汤池堡。没等驻军反应过来,顺军已经疾驰南下入山。 傍晚时陈朋骗开石门关,二十几个驻军稀里糊涂做了俘虏。 结果一审问,里面连一个真鞑都没有。马的! 众人难得吃了顿饱饭,稍事休息,等殿后的二十人安全归来会合,继续连夜赶路。沿着大清河西走、南走、再西走,一夜急行七十里。 好在河谷有大片平地,骑马没问题,不然以洪承畴等人的身体素质累死也跑不出来。 天亮时队伍出山,已经处在盖州城南。 因为陈朋和李丁山的家眷老小都在岫岩,李自成没有为难两人,挥手放他们离去。 盖州城是抵挡旅顺明军北上袭扰的重要防线,驻扎有两千五百兵,其中真鞑只两百来人。 现在隔着大清河,倒也不怕他们杀出来追击。何况鞑子还未必知道这支“明军”已经绕过来了。 李自成端着望远镜四处查看,目光所至遍地都是茂盛的野草。盖州原有良田两百多万亩,绝大多数都在河南,如今基本上都废弃了。 稍事休息后侦察兵报来消息,大队启程继续南下,沿着官道行五里多到榆林铺。 这座原急递铺被三十多户蒙人占据,还有两百多个汉人奴隶,青壮外出放牧,眼前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李自成在这里大吃大喝一顿,丢下十两银子后率队继续南下。 路上很少看到完整村落,尽是残垣断壁,农田也不多,放牧的蒙鞑倒是遇到一拨又一拨。 皇太极把南四卫汉人北迁后送过来两千蒙人,算是形成了“汉人内耕,夷人外卫”的格局。 蒙人好客之名真实不虚,李自成就给小孩送了几块牛轧糖、猪油糖,小孩他爷爷当场放翻两只羊就地烧烤起来。 绰尔济老汉一边烤羊一边笑呵呵开口,“将军,你那皮靴真不赖……” 说了一遍又一遍后李自成终于反应过来了,行吧,送你一双。 “这皮带咋这么好看……” 行吧,送你一条。 “这衣服啥料子啊,看上去就很结实……” 帆布当然结实,王重新一船一船的给建奴送,特别受欢迎。只是眼前老汉显然享受不到。 没等大统领开口,胡逸叹口气脱下衣服,“大爷,再没有了啊。”
绰尔济脱下烂袍子烂裤子当场换上奇装异服,美滋滋道:“多谢军爷,回头给你牵五只羊。”
胡逸说道:“大爷,这衣服偷偷穿不打紧,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显摆,怕会遭祸。”
绰尔济道:“放心,回去就把短褂改成裤子,穿里面遮住没问题的。”
李自成见他汉话说的不错,一问,原来绰尔济爷爷本就是汉人,早前在开原守边时感觉活不下去就跑去草原了。 这叫什么事啊! 吃喝完,临分别,绰尔济请大将军巡完边回沈阳后向大汉致上敬意,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李自成说,皇太极被明军打了一炮,浑身上下全是铁砂子,估计顶多再撑个三五年就要嗝屁了。 绰尔济当场痛哭流涕。 队伍继续南下,傍晚时行至熊岳驿。这里驻扎着二十多个真鞑、一百多个假鞑,眨眼被胡一刀突袭拿下。 总算能在房子里睡个安稳觉。 洪承畴刚往炕上一坐,脑袋耷拉,鼾声随之响起。别说他一个文人,连久经战阵的艾万年、曹变蛟这种壮汉都累瘫了,躺在那里说什么都不起来吃饭。 左光先看着这帮人再看看依然生龙活虎的顺军,心头泛起一阵悲凉。 输的不冤! 一夜无话。 盖州方向没有追兵前来,不知是放弃了还是没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