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参将黄蜚谨记叔叔教诲,强烈要求继续留下给李帅当先锋。 他的前同僚蔡裕原是山海游击,就踏马的在“己巳之变”中入卫京师,打了个稀巴烂的仗,现在都升了登州副总兵。 现在有机会跟着短毛李帅白捡功劳,这还不好好表现一番?做前锋能有什么危险?就是个探路的,遇到建奴调头回来报信就好。 海防水右营前锋游击张鹏翼表示也要留下,可能单纯是想杀鞑子吧。 他和李明忠原是毛文龙麾下游击,后来跟孔有德等人一起跑到登州投奔孙元化。 孔、耿反叛时劝说他们一同起事,两人不愿意。 李明忠跑去京师求官不得,返回老家,要到南明才被史可法起用。他转战多年即便穷途末路也不愿投鞑,然后在海南琼州被南明两广总督杜永和绑缚献给老同僚尚可喜。 那位杜总督曾是许定国部下,这次老许提前离场,小杜做为千总被俘后都不够格进功德林,现在不知道在哪嘎达劳改呢。李自成也没关注过。 至于张鹏翼,起初运气比李明忠稍好些,从登州跑去关宁军里混了一年,现在又调到登州水师营做游击。原历史线又调回山海关,吴三桂投鞑后他跑回老家起兵抗鞑,在镇守衢州时被标下副将出卖,死在努尔哈赤孙子博洛手里。 孔有德等人投顺后一直在联络曾经的同僚,不过因为张鹏翼和李明忠已经脱离了东江,一直找不到他们行踪。 没想到二人又在此时相遇。 尚可喜已经投靠了黄龙,和一堆东江旧人关系不大好;张鹏翼当初也是投奔孙元化的一员,虽说不愿跟孔有德叛乱,但两人多少还有些交情。故人相见,唏嘘不已。 黄蜚和张鹏翼愿意留下,提督太监魏相谨没啥意见,把多余的粮草交给他们后带着大队跑回旅顺分银子去了。 还有一个人没跑。 他带着前内阁首辅周延儒的手书拜访了李帅。 周文郁是周延儒的家奴,在辽东从军二十年也做到了副总兵。 老周下台后他也跟着回了老家。正在撰写战场回忆录——《边事小纪》时,老周让他到李帅军前效力。 周延儒当然没投顺,但作为张道濬曾经的后台,两人交情一直保持的不错。 挣钱嘛,不寒碜。何况短毛现在已经是大明总兵官了,安排周文郁过来捞些功劳天经地义。 李自成很高兴,攀谈过后让他去找张道濬先做个军前赞画,当个狗头军师。 送走周文郁,洪承畴又跑来了。 “大统领,我琢磨了几天,这个盖州拿下后还是有可能守住的。”
李自成诧异道:“哦?老洪,真想做辽东巡抚?你这算正式投顺了?”
洪承畴尴尬一笑,“连堂堂大明皇后都能被收买,我这种小卒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李自成笑道:“没那么夸张,我只是跟朱由检老丈人交了个朋友。”
洪承畴也跟着笑,“真不知道还有哪位大员不是你的朋友。”
随即他又叹口气,“大明积重难返,也就这样了。”
李自成点点头,“老洪,遍观历史,一个王朝走向衰败必然有人取而代之,朝代更迭不可避免。希望你能放下负担,真正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出一份力。”
为往圣继绝学不要了?半年前的洪承畴肯定会反驳,但现在他知道大顺走的是前人未想过的另一条路,至少目前看来运转良好。 或许有没有孔夫子真的无所谓。 洪承畴站起身,毫不犹豫一撩衣摆跪倒,“大统领,臣愿留在辽东为大顺效力。”
李自成等他说完了才上前把他扶起,“老洪,你知道咱大顺没这些糟粕臭规矩,不用来这一套。我也知道人人平等再过一百年都做不到,但我愿意为之奋斗终生。”
洪承畴一揖到地,“臣愿追随大统领,为万世开太平,肝脑涂地,矢志不渝。”
李自成笑呵呵道:“好了,说说你对这次出征的看法吧。”
老洪毫不客气的说这次耗费巨资出征几乎毫无意义,除了能展示一下顺军强大的武力之外,再无一利。而且提前和鞑子开战怎么看都不明智。 李自成表示同意。但又说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有些事情不能用利益考量。 而且从大局来看,走这么一趟很有必要,可以让世人看到短毛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流贼。这种收获远比花出去的代价更高。 比如周延儒虽然拿了大顺银子,仍然不耽误人家鄙视流贼,短毛仍然上不得台面。在很多人眼中,大顺还没有和大明分庭抗礼的资格,他们认为短毛贼可能过两天就被朝廷歼灭了。 所以顺军在辽东闹出的声势越大越好,到时再和朱由检摊牌就会有人琢磨了,为什么立过如此功劳的旅顺总兵会反叛朝廷?哪怕他们仍然不能容忍反贼,但心里多少也会存一份好感。那么将来归拢他们的时候阻力会小很多。 这就是统战的价值。 不怕他们不知道顺军血战辽东,大顺旗下的江南报刊会大张旗鼓的卖力宣传。 “……另外,鞑子的实力日益增长,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了。在他的地盘适当揍他一顿能暂时打断他扩张的步伐,同时也给明军看一看,建奴不是不可战胜的,不要动不动就投鞑。要投也是找大顺。”
李自成洋洋洒洒一番话并不能完全说服洪承畴,但老洪认为这也勉强能自圆其说,咱就跟着干吧。 其实李帅就是单纯的想杀鞑,找出各种理由都是借口。如今大顺稳步发展,偶尔意气用事不影响大局。 送走洪承畴,哈台吉又来了。 这位老汉说想回老家看一看,再去沈阳转一转,找老伙计们聊一聊。 李自成说快拉倒吧,犯不着冒险。 哈台吉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这岁数也没法上阵杀敌了,总不能白吃饭,只好尽己所能为大统领办点小事情。 “真没这个必要!”
李自成耐心劝说,“之所以让你出来是因为老马识途,让你带个路而已。何况咱们这次不是和皇太极决战,只是小打小闹,底牌不能轻易暴露。”
哈台吉道:“大统领,我前些日子从老秀才那里学了一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都五十五岁了,也可能六十岁吧,记不清楚了。我这股气憋了十多年,要是这次发不出来,以后再没心气了。”
李自成摇摇头,“老哈,不用再说了,我不会让你去冒险。回头我给你提一级,调去讲武堂舒舒服服享受两年再退休。”
哈台吉嘿嘿一笑,“大统领,你要是随便客气一下,我还真就顺坡下驴不去了。我这人知恩图报,当年被大明收留很感激,可是被安置到定边,一天天遭人嫌弃,后来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不得已叛了。在大顺这两年过得真不错,儿孙也有出息,尤其我孙子学习相当好,以后肯定能考个状元郎,我知足了。”
说完,他从腰带上抽出匕首,“大统领,成全我吧。这次我非去不可。要不就让我窝窝囊囊的死在你眼前。”
李自成还能说什么呢?东北老铁给力! 他让老哈以一个月为期,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及时回归。另外再给他配个帮手,紧急情况下可以去沈阳联络线人提供帮助。 哈台吉拜谢过后,哼唱着“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