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渐放亮。 周文郁兴奋的双眼直冒红光。 “……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两百七十九……” 周文郁这边还没数完一堆，隔壁又撂下一批辫子头。 “原来斩首太多也是一种麻烦，老子要歇会儿了！”
老周知道李帅不稀罕这些玩意儿，所以首级通通归他支配。 他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觉悟，因为他带着两百家丁起码斩杀了三百多鞑子……保守点算一百肯定有……不能小于八十了……五十是底线，反正定海神针绝非浪得虚名。 这次胜的当之无愧！他之前在宁远大捷、己巳之变哪次带的兵不比这次多十倍？偏偏一颗首级都没捞到。 跟着短毛李帅干活真他吗的爽！ 周文郁很高兴，也就不打算计较短毛埋伏了援兵却不通知他这个友军的龌龊行为了。 另一头的刘泽清却没这么欢喜，正在帐篷里大呼小叫。 “赵哨，求你给我点神药，伤口发炎会要人命的！”
“快消停点吧，尽听到你吱哇乱叫了，这点小伤算个屁呀。真发炎了再说。”
“我不奢望磺胺，给点那什么大蒜啥的就成。”
“草！你知道的还挺多，可惜没门儿。看看情况再说吧。”
“弄点柳树皮也好，我这胳膊也疼的不行！”
“你在劳改队学了不少啊。卫生员不是给你服了止疼片？这接骨水平你上哪找去？伤口也包扎的挺好嘛！”
“我再预备点，疼了就吃。”
“扯淡！”
“我战功卓著，却落个这下场，多让人寒心呐！”
刘泽清唉声叹气。 粗制照明弹到底效果有限，再说哪怕大白天都有马失前蹄呢。刘泽清在冲锋中不小心摔下马背，胳膊骨折了，然后又被鞑兵砍了两刀。在五十多个伤员中他算最严重的一个。 晚上那战，建奴奴中奴死掉三百四十七，被俘一百九十八人。趁夜跑掉不少，还有些掉河里的没法统计。后面顺军又在带路党的指引下俘获了三百多匹马。 周文郁这边阵亡六个，伤二十一；顺军阵亡三十五，伤三十。 大多数伤亡都是因为从马背上掉下来导致，可见夜战不是那么好打的。 赵国朝正在看望伤兵，外面来报又打退一次准备过河的鞑子。 浮桥宽度有限，鞑子可以把楯车顶在前头，两翼却无法遮挡，每次到半路都要被对岸游走的明军火枪撂倒三五个人。又因为距离近，即便加上盾牌都挡不住伤亡。 杜度恨的咬牙切齿。 他这边推出去的火炮光能听个响，隔着半里多宽的河面打过去丝毫影响不到明军游骑；想再架浮桥又没多余船只。 然而不能再耽搁了！ 天杀的明军居然把勇士们的尸体堆起了“京观”，还放了把火，站在盖州城头上不用望远镜都一览无余。还有随风飘来的烧烤味，太打击士气了。 杜度正想着是不管不顾的让骑兵冲过桥面还是再往山里走找地方过河，明军又来了增援。 高杰只是来掩护赵国朝、周文郁、李弥昌撤退，之后他不会继续驻守大清河。要诱敌深入。 周文郁说李帅军里没有预备石灰，这些首级怎么办？ 高杰说大热天的别留着恶心人，赶紧扔了。 周文郁当然舍不得，请求把首级先送到熊岳交给张鹏翼转运。 李弥昌提醒说南面少说还有几十个零散鞑子，上百也说不准，而且对方现在很可能聚到一起还骑上马了。 周文郁琢磨了一小会儿，最终决定亲自带本队南下护送首级，他请转告李帅一声，顶多两天就回归。 高杰和赵国朝都说随你的便。 周文郁刚走，顺军收拾利索就撤退了。 高杰一直待到晌午才离开。 杜度并没有派出大队骑兵尾随，先是忙着把京观处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扒拉出石国柱的无头遗体。 …… 顺军得胜而还，李自成听完战斗简报后很高兴。尤其还押回来将近两百个俘虏，正好补充劳动力。 这次出门带的铁丝网不多，布置阵地又少不得挖沟垒墙，可没民夫用，工兵营的人都累惨了。一个个叫唤着自己是技术兵不是普通劳力。 辎重营同样没民夫用，已经跟大统领叫了几次苦。只怪鞑子一路坚壁清野，想掏钱雇工都找不到人。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鞑子在损失了七八骑哨探后干脆一个人都不派了，反正杜度只要确认这股明军还在就行。 他已经得知对方选的营地呈横躺的八字形，南北是密林高山，小口对着陆地，后面就是大海。 杜度想不通明军为什么选了个死地，难道对方以为这样易守难攻就万事大吉？能守多久？不迟早是个死？ 他到现在都不清楚明军主将是哪个，反正不可能是黄龙，老黄没这个胆量。 秀才卞为凤提建议说，要小心明军有海船接应，不能让他们跑了。 皇太极上位后开过三次科举，在原大明若干生员的基础上共录取汉人举人四百四，暂没开什么会试殿试所以没进士。 卞为凤、卞三元父子水平不行，一直没考上。要等到下次了。 杜度听完卞狗腿的话大喜，直夸不愧是秀才，鬼心眼就是多。这样明军的行为就能讲通了。 可是他们想跑没那么容易。 杜度必须赶在岳托到来之前解决那股明军，不然他的麻烦大了。万一被皇太极得知盖州守将石国柱在他眼皮底下惨死，老杜别说重新做个旗主了，怕是马上会被一撸到底，论死都说不准。 他匆匆集合人马一路杀向明军。 李自成等的花儿都快谢了，他都做好建奴再不来就要强攻盖州城的准备了。 还好杜度没让短毛失望。 这股明军也没让杜度高看一眼。对方在谷口摆出的还是万年不变的阵型—— 最外围稀稀拉拉放着些鹿角，还放的特别远，接着是一道壕沟，沟后面是矮矮的土墙和一些大车，还有些火炮。就这。 杜度虽然对明军不屑一顾，但也没急着进攻，而是先派人去抢占两侧山头。 当天他派出了六批人马，竟然全都无功而返。问题不算大，谷口一里多宽，只要攻破正面，明军能在山上躲几天？ 傍晚时分，杜度发动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三百多个旗奴推着几十辆楯车前行，楯车上装满了土石麻袋，后面紧跟着的是六百多汉军步兵和汉军炮队。 李自成看得直摇头，鞑子太磨叽了，这点人连塞牙缝都不够，你全员堆上来咱们一战定胜负多好，不然要打到什么时候？ 只见楯车走走停停，然后越走越慢。 “这眼看就到壕沟跟前了，明军咋还没反应？不应该是这种风格啊？”
盖州游击张孟兆纳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