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详细询问了辽东战事，得知鞑子精锐不过损失了六七千，心里居然得到些安慰。不然大明填进去几十万兵马上千万钱粮办不到的事情被区区一个流贼搞定，太丢人了。 可黄太极说就这样我都伤筋动骨无力再战，没个十年八年缓不过来。短毛明显不会让他安稳的休养生息，所以只能投降了。 朱由检半信半疑。 老黄解释说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光脚的时候当然无所畏惧，可当你穿上鞋后又被人扒掉，再想过以前那种没鞋日子很难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朱由检听不太懂，转头又问李自成为啥半路跑去辽东开战。 李自成回说明军不经打，没意思，所以去关外练练兵。 朱由检无力吐槽，说那什么你刚发布的吊民伐罪之类也是托词了？其实你本来就不是诚心实意受招安？ 李自成叹道：“诚意还是有的，你招我入赘做驸马再封我做个皇父摄政王……” “啪！”
朱由检抓起茶杯砸地上，大怒说我闺女才几岁，你个不要脸的好意思大言不惭？ 李自成只好改主意，“你哥不是留下个小寡妇么，二十来岁跟我正般配……” “啪！”
朱由检又砸了个茶杯，大骂无耻。 黄太极打圆场，“你们啊真是瞎讲究，不就是个女人么，照我们那边……” 朱由检摆摆手说你快别提蛮夷习俗了，简直禽兽。 皇太极都能把自己孩子他妈送给手下，这帽子实在戴的稳。人家压根不在乎。 李自成解释了句，“其实我不是好色之徒，求的只是个名分，那啥嘉靖帝不还有两个遗孀？我不嫌弃……” “啪！”
朱由检忍不住连茶壶、茶盘一起砸，说看你那龌龊发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赶紧闭上鸟嘴吧。 李自成耐心道：“皇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将来天下还是你老朱家的，我只是个摄政王，你仍然是皇上，等我百年之后继承大统的仍然只会是你的儿孙。我对皇位没有兴趣。”
朱由检不怒反笑，转头看温体仁，“老先生，这事你都知道了？”
温首辅本来就抱不动凳子了，趁此机会赶紧放下跪倒磕头，“皇上，天可怜见，绝无此事，逆贼跟罪臣说的只是愿意接受招安。”
曹公公也抱不动凳子了，往前一丢，趁势骂了几句。他又诧异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为啥不冲进来救驾。 黄太极有些无语，“短毛，你脑子有问题？偏要做一条狗？”
李自成道：“做狗就做狗呗，只要发号施令的是我，图那些虚名干嘛？你是知道的，我的目光根本不在这一亩三分地，省下内斗时间，我能多干很多事情。”
黄太极摇头，小声嘟囔了句“马勒格彼得，有病！”
朱由检一头雾水，听求不懂，开口道：“短毛，你才占了几块地，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放肆狂言？”
李自成道：“皇上，你孤家寡人一个，拿什么跟我斗下去？士农工商四民，哪个支持你？就说大明治下那些贱籍可怜人，只要跟我走就能翻身做人，他们为啥要给你当贱人？做工的、经商的，跟着我干能体面的挣更多钱，为啥要跟着你？当兵的跟着我足粮足饷，为啥要吃糠咽菜给你卖命？数量最多的农民更不用讲了，跟着你被盘剥到死，跟着我人人有田分，你说他们帮谁？他们帮谁谁赢。剩下的士绅老爷你能指望？他们为了活命只好谁赢帮谁了。”
“……” 朱由检想了想，短毛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不由泄气。 其实可以说天下很好治理，只要保证“耕者有其田”就一定会安定繁荣。反过来也可以说天下很难治理，因为想做到“耕者有其田”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没有哪个上位者意识不到这问题的重要性，比如老蒋跑去小岛后因为没有大势力的既得利益者掣肘，很快就开始实施耕者有其田条例。 不仅是要让穷人有饭吃，还要让他们手里有一点点余钱。由此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巨大的。 因为工革的基础若说是机械革，不如说是农y格命。 比如，只靠一小撮地主消费能拉动内x吗？原有的手工作坊就能满足他们的需要了，再扩大生产也卖不出去。同时穷人不仅不买你的布，还会自己起早摸黑织土布，和你争夺市场。不用再说谁天生勤劳，只是因为穷。 要扩大内需就必须让穷人不再织布，而且还要让他们消费商品布。这样的前提当然是穷人要有些余钱，所以当下能做的就是“耕者有其田”。 大伙有自己的田了，外出做工的人少了，相应招募雇工价格就高了，上机械代替社畜才有利可图，才有基础开启工业化…… 朱由检是不懂这些的。 李自成继续道：“啰嗦那么多说到底就一条，战场上见胜负，顺军要是打不过明军什么都白搭。”
朱由检傻乎乎问了句，“明军为什么会打不过顺军？”
黄太极笑道：“你第一天做人呀？没钱当然就被人欺负，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朱由检更不懂了，“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我钱比你多粮比你多，为什么打不过你？”
李自成笑了，“你钱粮再多跟大头兵有啥关系，他们又拿不到手。”
朱由检再问，“为什么你的兵能拿到手？”
李自成道：“谁克扣钱粮就办谁啊，多简单的事。”
朱由检叹气，“一点儿都不简单。”
李自成摊手：“对你来说确实很难。扫把脏了，怎么扫地都扫不干净；地基歪了，房子再修补都没用，只能推翻重来。”
朱由检思索片刻，皱眉道：“难道真就没机会了？要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李自成转头看老黄，“你给皇上出个主意？”
黄太极琢磨片刻，摇摇头，“晚了，没机会了。”
见老朱唉声叹气，李自成忽然道：“皇上，大明积攒了两百多年的家底，少说还能掏出一二千万现银吧？其实你还有点机会。”
皇上很惆怅的说没有钱了。 李自成不信，提起养心殿后面有个银窖，藏的银子没有三千万也有一千万。 小朱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短毛，“没有没有真没有……” 大明财政系统分国库和内库两套。 内库主要用来供给皇室花销，当国库不够用时，大臣们往往会请皇上从内库拨钱，皇上哭穷过后也会拿点儿出来。天启帝倒是很大方。 万历会花钱也会挣钱，后期皇上小金库年入六百多万银子，妥妥的巨款。万历驾崩时内库“帑如山积”。 不过从他嗝屁当年至天启四年，短短五年时间内库就花出去1938万银子，绝大多数是补贴给国库了。 比如为应对辽东战事，朝廷让登莱巡抚招兵买马，最后一合计花费，平均招来一个兵要用58两银子，买一匹马用81两银子，不含装备等等，丧心病狂呀，钱大概就是这样花掉的。 等崇祯上台，内库积蓄已经不多了，给他哥天启帝修陵才扣扣搜搜只拨了五十万银子，只相当于几年前卫辉府首任潞王爷修陵花费的十分之一。某些王爷的家底比皇上还丰厚。 要是后来的康熙没忽悠人，那么小朱上吊时藏在养心殿银窖的私房钱还剩下两百来万。 李自成开口道：“你要是能立马掏个一二千万现银大概还能多挣扎一下，否则趁早躺平吧，早躺早享福。你连黄太极都挡不住更别说和我玩耍了。实话告诉你，我才占了鼻屎大的几块地方今年收入都有一千四百多万银子，明年收入也不会少于一千万，而其中百姓缴纳的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我拿六百万做军费起到的效果顶的上你花三千万。你有三千万吗？你没有。所以你怎么跟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