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当然不甘心失败，然而前线没有一条好消息，文武百官没一个好东西，出路在哪呢？ “短毛，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皇上啊，俗语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或许你认为眼前局面还没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不会轻易做决断。我上次也说了，大不了我带二十万兵马包围京师显摆下大顺实力，让你和衮衮诸公见见世面。要么我先拿下南京显摆一下？那更容易。我现在马上写张纸条送出去，正月十五之前南京城头就会飘起大顺旗帜。真的，我能做到，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我……要是封你为辽王呢，封地沈阳，关外尽归于你，世袭罔替！”
“你踏马做梦呢！”
阿黄急了，“短毛到沈阳我去哪？”
“你……可以去高丽……” “……” 李自成叹气，小朱就这水平了。 “皇上，说了半天你也没啥新鲜话，今晚是白来了。”
“宫里有三千净军，你不怕走不出去？”
魏忠贤曾编练了支由一万太监组成的“净军”，崇祯对他们不大放心，删删改改留下三千勇士，配备了精甲锐器、御苑良马，又给予三倍粮饷。 “当时谓得此可以备不虞，及甲申三月变，此辈分发守九门，悉逃逸无一存者。平日多金厚赏教养十有余年，卒不得收一人之用，殊可叹也……” 黄太极、张献忠等人虽然不清楚“净军”这么烂，但是在京城这些日子所见所闻，尤其是两进皇宫之旅，还真不怕小朱威胁。大不了杀出去么，谁能挡得住一群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猛人？ 李自成有金钟罩铁布衫，更不怕了。 “皇上，别说那些没用的，痛快点给句话！”
“……” 哪有那么容易下决断，皇上都快纠结死了。 李自成压制住不耐烦，“小朱啊，有这么个故事，话说一个偷牛贼被抓住了，县太爷给了他三个选择，一是罚银十两，二是打二十大板，三是当众吃两斤牛粪。你猜他怎么选？”
朱由检心说当然选择掏银子啊，有啥问题？ “……偷牛贼心疼银子又嫌弃大粪，自恃身强体壮就选择了打板子，结果挨了一半实在受不住又改成吃粪，吃了两口就全吐了再也吃不下，最后还是乖乖的掏了十两银子破财消灾……” “……”小朱眨巴着迷糊眼不明所以。 李自成继续道：“……小朱啊，不要总想着不付出代价走捷径，因为到头来你会发现走的弯路太多了，遭完一圈罪后还是原地踏步。就如你的藩属国高丽不愿意卖给我十万石粮草，结果呢，前几天被我狠揍了一顿，现在乖乖的趴下唱征服，被我改了国号，还要赔偿我一千万两银子。你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是不是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悔之晚矣！”
“高丽……”崇祯帝张口结舌。 “十天就被我拿下了，意不意外？高丽那边贱籍占了半数，官民离心离德，我王师所到，望风披靡！”
“……” 崇祯帝还能说什么，关内形势万分紧张之际，短毛还有余力去打高丽？ “那么，东江镇也叛了？”
“别说那么难听，他们只是洗心革面准备重新做人了。”
“……” “皇上，过完年我就要向陕西进军，你可以把不听话的人都派过去送死，没了掣肘你也省心，能更好的下决定。不要再走弯路了，话难听，屎难吃，我都是为你好。”
“这个，你都能轻取南京了为什么不直接拿下江南富庶之地？要陕西那种穷地方干什么？”
“我起兵本来就是为了穷人，所以当然是哪里穷就先打下哪里让百姓有饭吃。”
“……” 崇祯帝看了看短毛，看了看黄太极，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你，是京营副将王朴？”
“……” 被点名的王总兵有些尴尬，看了眼短毛，起身抱拳算是回应了皇上。 崇祯帝叹了一声，“前些日子兵部还在商议要调你出任大同总兵。”
王朴道：“我……为天下苍生计，我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朴哥是个老戏骨了，精通各种摸鱼混日子技能，当然这是大多数明军将领都娴熟的本事，要不是碰上松锦之战被抓了典型，我朴哥能混到大明灭亡。 不过怎么说呢，也不见得王朴真是个废物，他也有痛揍鞑子的战绩，而且是鞑子撤退时的殿后队伍。要知道能担当殿后任务的一般不会太弱鸡，王总兵却把一旗都统打到罢职为民。所以明军将领们未必不能打，但他不是你的棋子，常常不按照你的期待去打仗。 “……皇上，大统领之提议为国为民，还请慎重考虑。”
“短毛给你许了什么官？还是总兵吗？”
“戴罪之身何谈为官……” 朴哥表现不错，李自成当即拍板，“老王，过完年你去镇守高丽吧！”
窝巢，去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太上皇是什么体验？ 朴哥还没来得及谢恩，左良玉、贺人龙、白广恩等十来个人站起来七嘴八舌，吵吵的啥都听不清楚。 李自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几人知趣的闭嘴，赶紧坐下。这帮降将没料到无耻之徒这么多，抢着表现却闹了个弄巧成拙，尴尬了。 崇祯帝一时无语。 眼看时间不早了，李自成站起来道：“天一亮，京师会有二十万百姓上街巡游，你面子很难看的。”
“二十万……” 城内人口约有七八十万，短毛一句话就能让二十万人上街？崇祯帝不愿意相信，可也不想冒险。 “……取消了吧，给我稍存些体面……摄政王这事，或者我南迁，过完正月给你答复。”
面对现实，小朱深感无力。 昨天搬家时，他看到哥哥留下的一座沉香假山，上面池台林馆悉具，惟妙惟肖，小朱感叹说“亦一时精神之所寄也。”
一句话道尽了家国辛酸。帝国风雨飘摇中，哥哥当个木匠聊作一丝慰藉，弟弟励精图治却越干越糟。 我做错了什么？崇祯帝满脸落寞。 他冤吗？ 对于天子来说，天下是你的，干好了你是最大受益者，相应的干不好你就是第一责任人。 小朱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于是就想要装成一个好皇帝。听说明君都是勤政的，于是崇祯也学着勤政，结果累死累活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听说明君都是如何的伟光正，于是他半点黑锅都不肯背。 不担责任没问题，很多时候手下就是用来背锅的，但是别人背锅之后，你一点儿表示都没有，那就别怪大家离心离德自找出路了，养条看门狗还得给点吃的吧。 自己水平不够还嫌弃别人做的不好，谁愿意陪你玩？ 李自成能接受多等他一个月，因为真把一个死要面子的人逼急了，他只会恼羞成怒的和你死磕，所以不妨给他宽容一些。 “皇上，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如今局面，你要勇敢的站出来挑大梁。告辞！”
崇祯帝紧咬牙关目送众人离去。 武英门外，朦胧的烛光中，六七百个挎刀执枪的净军在寒风中冻的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