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考试结果,总计16732位考生,符合平章那14岁至30岁年龄者11901人,其中双科达到60分及格者为7916人。若是不限年龄,及格者总计12823人。”
年近古稀的陶安依旧思维敏捷,熟练地报出昨天才统计完成的数字,一边又补充:“其余3909人,都属通晓文墨者,还是平章提议,主上早朝时也准了,都可留用。”
烧足了地龙的大堂一侧温暖小厅内。 朱塬窝在窗边桌旁铺了厚厚褥子的大椅内,手里翻着填满各种数据的新鲜表格,跟着盘算道:“还是不够啊,16000多人全算上,这次的十部改革需要填充大批人手,还有地方州县的官府和学校,以及各种‘集团’、‘公司’,嗯……军方之后也会有大批需求,算下来,怕是6000多的零头要直接切掉。”
陶安却摇头:“平章,你还忘了一个。”
“嗯?”
陶安道:“朝廷要用,可若是安排不合心意……那些个士子,怕也不愿留下。”
朱塬反应过来,这是个问题。 而且…… 还是个大问题。 这年代不比后来,即使最基础的公务员都要挣个头破血流。 现在…… 你要给官,人家还不一定想要。 更何况,这次还与以往不同,除了少部分拔尖的,其他,还是朱塬提议,能给与的,基本都是不入流品的吏员。 这年代读书人金贵,因此可以想见,不愿意的人只会更多。 而且,你还不能勉强。 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人……可能误事。 不过,朱塬也不打算什么都不做,稍稍斟酌,对陶安道:“你之后放出消息,若是这一次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那今后,就不要再想出仕了。”
陶安迟疑:“平章,怕是不妥……” “我会和祖上说,”朱塬道:“相信祖上也会同意。”
老朱当然会同意。 曾经的老朱还会更多,比如,你不愿出仕对吧,看不上俺大明朝是吧,那好,我就把你切、成、两、半…… 当然,这么激烈,朱塬觉得就没必要了。 接下来,关键是官吏薪俸的改革。 这是朱塬很早就想到的一个重点。 而且,这一次,朱塬一定要说服老朱一点。 钱,要给够! 对于这一个,相比人家大宋,曾经的老朱确实是太抠了,以至于,抠门的结果……其实是适得其反的。 不说某些黑色地带。 就说摆在台面上的,你不给钱,我衙门都没法运作,那怎么办? 总有办法! 于是,比例庞大的‘火耗’就出现了。 后来人或许觉得,‘火耗’就只是白银提炼过程中的那些消耗,之后清朝的火耗归公,收取的也是这一部分。 其实不是。 远远不是。 明朝后期,‘火耗’的比例,甚至比大明财政明面上的收入还高。 另外,这还带来各种苛捐杂税的问题,进一步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开国初期,老朱想要省钱。 这是题外。 当下,听朱塬这么说,陶安也明白老朱可能的态度,还要再劝几句,想想到底放弃,接着道:“这些暂且不提,平章,反正呵,因为那国子监改制的国立大学,这一次,咱们的16个专业,每个专业500人,肯定是远远不够了。今日早朝……呵,老夫斯文扫地,那许纯仁竟然要与咱们平分考生,俺就和他争吵了一番……还是主上亲断,给他们3000人,俺私下斟酌,还是等于平分。”
朱塬反应没有陶安那么大,继续翻着手中数据,说道:“先把成绩最好的一部分挑出来,我们留下。”
陶安苦笑:“国子学多人参与了今次批阅试卷,还有拆封之后的统计录档,许纯仁手里,怕是已有了名单。再者,考生自己……怕也会有想法。平章,咱们诸多专业设置……太过离经叛道,传统儒生并不青睐。”
朱塬想了下,问道:“国子学要3000人,他们有那么大的校园承载吗,总不能让学生住在秦淮河里吧?”
陶安朝北指了指:“今日早朝后,许纯仁就已去看地方了,红山以西……主上也点了头。当下京师不缺工匠,新建校舍,三月即可成功。”
金陵大学在红山东面,你这,挑在西边。 一东一西。 这是要打擂啊! 朱塬想着,却是弯起嘴角。 实际上,若是想要,朱塬能很轻易把整个大明的教育系统揽到自己名下,实际上,他之前也提议了设置‘教育部’的,可惜,这次没有被老朱列入‘十部’行列,而是由中书直辖,各部分管。 比如计划中的金陵军事大学,中书直辖外,肯定是兵部分管,不可能划到礼部。 既然中书直辖,总该有个辖制总管。 恰好,朱塬相信,老朱是很乐意他来负责的。 朱塬却并不想一把抓,当下,能有个许纯仁跳出来,某种程度上,反而更符合朱塬的利益。否则的话,天下学子都是你教出来的,在这个非常重视‘天地君亲师’的年代,你想做什么? 朱塬不想当‘校长’。 没意思。 其实吧,老朱应该不会多想,某人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镇住场面,且朱塬自己确实也没想那么多。 但,将来呢? 朱塬当下的恩宠已经太过,因此,现在不管谁跳出来针对自己,他都很乐意看到,这会是一种很能让老朱潜意识里感觉安心的一种平衡。 当然了,跳出来的,最好聪明一些,适度针对,就像许纯仁这样。否则,如果对方想弄死自己,朱塬也只能先把对方弄死。 这么想着,朱塬依旧语气轻松:“那就没办法了,大人,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手里的一摊搞好,与许祭酒……嗯,之后也要称呼校长了,我更喜欢这个称呼,反正,你们就一较高下。”
陶安瞄了眼某人:“平章倒是乐观其事呵?”
“这么明显吗?”
陶安只是一笑。 活了快六十岁,又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陶安当然也能明白朱塬的心思还非常佩服。 朱塬现在的年龄,少年得志直辖,还能做出这样的抉择,不争不抢,陶安不得不承认,如果换做是他,怕是做不到。 因此还想起了这几日也是反复浏览的《大明月刊》第一期。 那《红楼梦》中,那副对联。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陶安可是知道《红楼梦》出处的,因此感慨,某人不但能写出来,还真正身体力行。 两人又聊了几句,朱塬逐渐翻到数据末尾,想到一件事:“这次考生里有一个,钱唐,我上次见过的,祖上那边,计划怎么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