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是个特殊的省份,而惠州又是广东中独树一帜的地方。 这里地处粤东,按理来说即使地形没有广州与潮州那般良好,也应比粤西的穷乡僻壤好太多了,境内好歹有东江流过,滋润两岸土地,如此推断,惠州应当是广东的老三才对,实则不然,惠州的进士人数竟在琼州与肇庆之下,可谓是非常之奇特。 这也就说明,惠州的情况无比复杂。 对惠州之独特情况最为了解的莫过于现惠州知府梁招孟了。 惠州,归善县知府衙门。 梁招孟面色阴沉的盯着眼前的来客,一直听着对方侃侃而谈,他最终忍耐不住,拂袖挥道:“陈中军领大军而来,有南安侯在后支持,汝等这般自取灭亡莫要攀扯上本府!”
“府尊大人说的什么话,难道您真的愿屈尊南安侯之下?我惠州不比潮州,将在广府左近,况且即便郑氏当真坐大,自己主动投诚与费上一番力气才能得到可是完全不同的,郑家兵马若轻而易举将惠州贼人尽剿,岂不轻视你我?我为惠州民生计,府尊大人不知吾之一片苦心邪?”
听到与自己面对而坐,穿着一身青衫道袍的中年男子这般说辞,梁招孟顿感荒唐,他摇着头嘴角泛起怪笑:“痴了心你,汝不知郑氏中谁独断粤事?郑森郑明俨!他乃吏部侍郎黄道周弟子,以为其会谦虚忍让,与你等斡旋?”
“不怕死就继续这样干吧,本府绝不合污!”
澳门,郑泰和郑鸣骏两兄弟与葡萄人进行了多方面的合作,加强了其与郑氏的沟通,甚至在葡萄牙人表示资金不足,生意匮乏时,郑泰也很认真的将这一消息送到了潮州与安平,希望能对澳门的葡萄人给予帮助,必要时刻可以分润一些生意赠予葡萄人,以此来扶持他们帮助郑氏。 而惠州的陈辉在讨贼不久,向澳门送去了一封信件,阅读完毕的郑泰意识到事情重要性,连忙转送去了潮州,同时命令澳门的郑军做好北上增援的准备。 “人说潮惠自是一体,陈中军一封信,算是打破了这传言,也许潮惠是一体,但惠州与闽南却无甚瓜葛,这样算计我军,中军如何看待?”
“且看公子所需了,侯爷倒是有过震慑广府官绅的意思,如今正好合适,可拿惠州士绅开刀。”
洪旭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郑森没多犹豫,就点头跟上了。 道理也很简单,惠州的士绅非要作死,他也没办法,谁让现在的惠州刚好适合被郑氏拿来杀鸡儆猴? 惠州不比潮州那般有大平原能够出产足够多的粮食,也不和闽南习俗相近,这是一。 惠州距离广府甚近,却又在郑芝龙的控制下,可以随意揉捏,这是二。 惠州虽地处粤东,但是进士很少,即使杀了一批士绅,也不会在朝堂引起多少舆论风波,又能对近在咫尺的广州官绅给予相当的威慑,简直在合适不过,这是三。 “自作孽,不可活。”
对陈辉与郑泰等依次提出的意见,最终经过了洪旭的肯定,郑森先是派人将惠州事整合在一起送去安平,随后草拟了一封命令,等待郑芝龙的回应。 他是拥有节制在粤郑氏船只兵将的权力,可在这种大事上,还是需要上表郑芝龙才行的,即使陈辉洪旭等将领对郑森都还算忠诚,但要是没有郑芝龙的手令,这种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他们还真不一定会干。 不过几日,安平的回信就到了。 目睹着洪旭脸上的喜悦,郑森觉得,应该是肯定不会干。 不过让郑森惊讶的是,在信的末尾,郑芝龙留了一行字眼让他心跳猛地加速。 “下月汝阿嬷诞辰,归安平庆祝,吾并立你为世子。”
“恭喜大,不,世子殿下!”
可能洪旭是因为看到这行字才兴奋的,郑森想到。 “中军使不得,还未册立,怎敢称甚殿下。”
洪旭也没坚持,只是笑眼盈盈地看着郑森,自去年至今,作为郑氏的大将,洪旭早已对郑芝龙迟迟不立继承人而感到不满,须知郑芝龙已经四十多岁,并且嫡长子已然成年,迟迟不立郑森为继承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心有他属。 这是洪旭等一众人所不能接受的,他们的利益早已与郑氏所绑定,郑氏一旦不稳,出现混乱他们的利益必然受损,至于在争夺上位的过程中获得从龙之功? 洪旭已是郑芝龙心腹爱将,再上能上到什么地方? 所以,看到郑森获得郑芝龙的最终认可,洪旭算是松了口气,同时也为郑氏的前途感到一片明朗。 因为郑森不仅有嫡长子的正统身份,同样能力也是出众的,身边又围绕了一批同门学子,将来出仕都是郑氏的助力。 这样的继承人,对郑氏来说,对郑芝龙来说,对洪旭这样的老将来说,都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有郑芝龙手书,对惠州士绅实行的斩首计划就随时可以实施了。 郑森命令送到澳门,并转送惠州的时候,陈辉正率领大军从苦竹派撤回,在归善县内休整。 同时,归善县附近的博罗县以及上游的河源县都出现了一批批的斥候。 与之前大军行动的斥候不同,这些斥候都是由陈辉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携带长枪短炮,三五人一小组,不去勘察贼人信息,而是窥视当地士绅地主的情报。 陈辉本人在归善县则是大闹知府衙门,言说惠州知府梁招孟后勤不利,要向南安侯禀报并治罪下来。 这一番闹腾吸引了惠州士绅注意力的同时,果然使得收集情报的工作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而在郑芝龙批准同意对惠州士绅以残酷打击的命令送抵归善县郑军大营时,陈辉手上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报。 当是时,是八月中旬。 “梁大人,劳烦您了。”
“为南安侯大计,为惠州百姓,当不得劳烦。”
梁招孟呵呵一笑,暗中偷抹了一把汗,庆幸自己没有入套,而是站在了岸上。 否则,今日这名单上的人,怕不是有自己的名字了。 如此想着,梁招孟看向陈辉手中名册的眼神不禁躲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