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伯高杰是个聪明人。 扬州城外的大军真正开拔之后，史可法才彻底放心，直到高杰部走出扬州五十里开外，史可法下令刘良佐刘泽清二将兵马各回驻地，不得骚扰沿途百姓云云，当然，除了前面的后面都是屁话。 因为江北这片地界上，能让四镇霍霍的基本早就霍霍完了，不是死就是逃，留下来的也就家大业大自筑寨城的大地主大士绅。 高杰部沿着大运河北上，他心里清楚，徐州是个险地，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尽管自己读书很少，但高杰不是瞎子聋子，鞑子兵已经占领除了登莱二府以外的整个山东，兵锋直指徐州，前往徐州是步险棋，可他也不得不走了。 不过，高杰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去，就再没回来的可能了。 河南，怀庆府，济源。 济源城头飘扬器大顺的旗帜，来救济源的怀庆总兵金玉和，卫辉总兵祖可法却没能来到济源城下，将这座扼守怀庆入晋的门户收复。 他们在济源城外，遭到了顺军的伏击。 是夜，济源城东，沃野。 上万顺军与数千清军汉八旗在一起厮杀，他们冒着头顶的飞雪作战，火炮已经被抛弃不用，而是由双方的骑步兵进行正面的对抗。 与满洲八旗所号称的满万不可敌不同，顺军骑兵虽名声不显，但实际战力不菲，前来救援济源却遭到伏击的卫辉总兵祖可法心中深感大撼，他身边亲兵奋力拼杀，护卫着祖可法的安全，这些都是出自辽西的精骑，是能与满洲八旗对抗的铁骑，然而此刻面对辽西铁骑，顺军的骑兵却并没有露怯多少，反而冲杀的奋勇无比。 祖可法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出身将门世家的他眼光很是毒辣，几合交战下来祖可法就意识到这支顺军的凶猛。 “绝对是李自成的老营兵！”
这些顺军骑兵除了骑术上略逊己方一筹，其余的战术作战技巧以及作战意志等，都是一等一的精兵，这样的精兵在顺军里，除了老营再无他人。 “快撤，快撤！”
祖可法急忙勒马大喝，他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着金玉和的身影，希望能够和对方一同撤退，不仅是有个一同背锅的人，最重要的是眼下济源无法收复，就要及时止损，以保住怀庆为要，坚守城池等待援军赶到。 当然，在祖可法的心中，这个援军自然是满洲八旗了。 而要坚守怀庆，城中的守军务必要足够才行，眼下在怀庆的清军不少，但却分为数部，其中一支主力由董学礼率领正在从温县赶来，虽然距离济源只有八十里路程，但这支顺军的强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祖可法大概率是等不到董学礼的援军赶到就要撤退回怀庆了。 他这边一退，董学礼那边怕是也要遭殃，所以，祖可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金玉和身上，希望和金玉和一同撤退，避免更多的损失。 祖可法大呼撤退，他身边的亲兵第一个行动，这些来自辽东的骑兵最擅长的并不是骑兵的天赋技能追杀溃兵，也不是铁骑的必备技能集群冲锋，而是跑路。 没错，这是辽西骑兵的传统，在辽西将门的一次次发扬下日益熟练。 祖可法的亲兵护着他边打边撤，余下的步兵则是听天由命了，这支顺军太过凶悍，想要保住步兵一同撤退怕是难上加难，有可能会连自己也拖累进去。 当祖可法裹着亲兵冒着星夜数百骑一路扬尘而去，直直的往东边怀庆府城走后，突袭济源将其占领并在此处伏击来援清军的顺军也没有放过他们，而是派遣了骑兵一路在后追击，直到怀庆城下。 怀庆城下，祖可法叫开城门后大口喘着粗气，将身上的甲胄卸下，顿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 “金总兵呢，金总兵呢？！”
安定下来后，祖可法脑子才回过神来，看向左右，竟然没有发现金玉和的身影，逮住了一个金玉和军的骑兵就问。 “总兵，总兵大人他没于阵中了！”
祖可法闻言心头震颤，不敢想象金玉和竟然战死了，他有些慌张，但更多的还是恐惧，不过恐惧中还有一丝窃喜。 金玉和一死，怀庆总兵的位子可就空出来了，等到满洲大兵一来，有满洲兵押后，想来应是能打的过顺军了，到时戴罪立功，怀庆总兵可不就是他的了。 “你这混账！金总兵尚且力战，你有何颜面独活？！”
唰！ 祖可法从腰间抽出佩刀，一刀劈在了那兵的脖子上，顿时血如泉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下达了命令。 是时，十月十五日寅时。 河南地界上顺军越过黄河进行的反击奏效虽然在河南战场上有所作用，减轻了黄河以南防线的压力，开拓了新的战场，但在山西方面，自十月初三清军攻克太原后，顺军在山西的局势可谓一日不如一日，糜烂到了极致。 太原是山西的核心，同样也是保证山西向东能够威胁河南、直隶平原地区的后方，太原一丢，顺军就只能退守汾州、平阳，不仅向太原进攻困难重重，也再无法对河南、直隶地区形成威胁，甚至连增援怀庆府的顺军都无法做到。 这对于已经退守关中，以关中为核心的大顺政权来说，无疑是非常惨痛的。 明末的关中早不同于汉唐时期，不仅是过度开发，也有气候原因，更重要的是与已经开发完整的关东、江南等地，关中狭小的面积实在无法支撑十七世纪的大规模战争了。 如果维持山西与河南的占领，顺军借此对抗满清倒还有些可能，但随着太原一失，河南战事始终局限于黄河以南无法跨过黄河，与山西形成联动，对直隶造成巨大威胁，顺军的颓势已经显现的无以复加。 山西情况如此糟糕，太原丢失的第三天，身处西安的李自成即收到了这一消息，奈何他心急如焚的想收复太原，手头却再无兵可用。 北方草原的威胁，需要由宁夏榆林二地重兵防守，南方同样也需重兵，放眼望去，陕甘竟无一兵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