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郑府。 坐在桌子前,郑森思考着许多问题,距离他穿越过来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他自认做了很多,但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却好像只做了很少。 郑氏虽然在自己的影响下改变了一些,譬如将势力范围扩张多广东,从荷兰人手中把台湾夺回来,以及夺取了朝鲜的济州岛与江华岛,甚至将郑氏的前哨站稳稳的插在了胶东半岛上。 纵观这一年半的变化,郑氏可以说在经历了之前一段长达十年的沉寂期后,再次崛起,处于稳步的上升期,堪称如日中天。 可仔细想想,李自成还是在一片石吃了大败仗,并一退到底,龟缩在了陕甘老家,满清还是顺利的入了关,横扫了北方,南明还是如历史那样由朱由崧登了基,马士英掌权,四镇与左良玉割据地方。 好多事都遵循着历史的惯性继续发展,他的改变好像好像只是自娱自乐,无伤大雅。 去年他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思考这些东西,现在陷入自我怀疑,主要还是郑森的计划受阻。 “咚咚咚!大兄,伯父叫你过去。”
“叔伯们也在,是吧?”
郑肇基在门前哑然,嘴唇有些干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想伯父应该有过思量,你过去向叔伯们认个错应当...” “认什么错?!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真以为可以一家独大到天荒地老?!既要人家做事,又不想分权力给人家,哪有这般好事?!”
“这还只是入学,还没到结业时候推他们去管理地方呢,我难道不想都是咱们郑家自己人来管?可你看看,我们的那些个堂兄弟、从兄弟们,有哪个能拿得出手?平日作个诗词都磕磕绊绊,叫他们做事?”
“父亲若是信...” 郑肇基一口唾沫接着一口唾沫咽下了肚,他是个心大的阔少不假,平日斗鸡走狗赌马打球,可到底有个严厉的爹,自小与郑森一起长大,也在曾其五门下学习,如今虽未考上举人,但也是南安县的秀才,且除了喜欢玩乐性格有些浮躁之外,才学能力倒是有的。 而同族的那些兄弟们呢?要说起共同点,那也就是在玩乐上郑肇基能跟他们说到一起了,可就算是玩乐,郑肇基也比他们要来的精通。 要说谁最清楚郑氏年轻一辈的能力,郑森、郑肇基他们最有发言权。 过了老一会,郑肇基等的腿都有些酸了,听到家丁来说门外有内院管家前来催促,这才再度开口。 “大兄,先过去再说吧,晚上你与伯父商量就是,现在不能驳了叔伯们的面子。”
“吱呀!”
郑森推开了门,脸色阴沉,他与郑肇基对视一眼,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 “走吧,真不知道这侯府是父亲管事,还是长老们管事了!”
郑肇基撇了撇嘴,嘟囔一句:“长老们一大把年纪,不知道世道变了,还这...” 话还没说完,郑森就大步走了出去,他见状连忙跟上。 来到内院,郑森和郑肇基穿过一道道回廊、院落,在内院的祖房外停了下来。 报上自己的名号,得到允许,二人这才得以进入。 祖房是放置先祖排位的房屋,此时此刻,祖房厅堂正中,已经坐上了几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他们皮肤松弛耷拉在脸上,浑浊的眼睛几乎没有光芒,人手一根拐杖,如果不细心观察甚至发觉不了他们的呼吸。 而在两侧,则依次是郑芝龙、郑芝莞、郑芝燕、郑芝鳌、郑芝兰、郑芝鹏等人。 在郑森二人进来的一刹那,整个房间里的人,目光齐齐聚焦在他们身上。 “肇基,你出去。”
中间的一个老头脑袋动了动,枯槁手指对准郑肇基道。 “我,我...” “肇基,出去吧,长老们是问我话,不是问你。”
听见郑森这样说,郑肇基才面带失望的后退出了房间。 “福松,长老们教导你,仔细听着。”
郑芝龙见到郑森过来,面无表情的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向正中的几个老头拱了拱手,走到屏风后离开了祖屋。 郑森神色不动,道了声“父亲慢走”,就站在了原地等待起来。 没让他等多久,很快就有人开口说话。 “福松啊,你做事干练,才能出众我们这些叔伯辈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扪心而论,这两年你有什么需求,叔伯们可曾拖延怠慢过?哪次不是将你放在心头,为你披荆斩棘?”
“如今怎么,开办学宫招揽外人入学,却将自家人拒之门外,这是何道理?”
出言指责郑森的是郑芝鹏,他神情真挚,表情格外的动人,一言一语将郑森这一年半来所做的大小事情一一列了出来,并言明没有他们这些叔伯们的帮助,郑森怕是难以做成任何一件事。 郑森眯起眼睛,任由郑芝鹏分说,他不好反驳,因为确实有这些人帮忙,不过却没有郑芝鹏口中说的这般重要。 “森哥儿啊,不是我说你,家里人再是不行,也要帮衬着些,不然全靠外人,他日恶胆一生,夺了家业如何是好?何况族内的子弟们在学堂里读书者也是不少,纵然不入甲科,也得入乙科学吧?”
“是也,若非我等挂念着,你这些兄弟们将来定是要怨了你,外人再多好话,岂能比得上兄弟伸手帮忙?”
“当年我郑氏能够起家,没你这些叔伯帮衬怎么能行?你想想可是?”
这些人一句接着一句,郑森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却也无话可说,他本想着郑芝龙在场能给自己说两句话,活活稀泥折中一些,让两个族内子弟进学宫也就算了,但郑芝龙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开,然后他们紧跟着开炮,指责自己各种不对,到这会儿郑森已是大致明白,今天就算说破天也是无济于事。 归根结底他即使辩赢了这群人,结果也不会改变,郑芝龙势必会迫于他们的压力而进行妥协。 郑森不禁想到,让这些人进学宫又待怎的? 但细细回忆起族内的兄弟们,他就清醒了,这帮无一是处的纨绔,现在吃点粮食花点银子不算什么大事,真让他们进了学宫,今后可就祸害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