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居于天目山与太湖之间,地势险要位置关键,历来都是杭州的北大门。 呼啦啦的明军如潮水般从太湖乘船进入苕溪,在湖州府城乌程县北的水边下了船,湖州府城的城墙上,已经是人头攒动,在湖州知府的催促下,守城清军着急忙慌的想要在苕溪上架设铁索,以封锁河道阻止明军舰队横冲直撞。 “嘭!”
蓦的一声枪响,隔着一里地竟然有一发枪弹射来,正中湖州府城北门附近一个奋力摇起铁索的清军士兵眉心,那人登时就两眼瞪圆,身子直挺挺的往后仰去,噗通一声掉落溪中,溪中刹时漫起一片血红之色,其中夹杂着些许浓白脂块。 湖州的清军是新近在杭州投降满清博洛贝勒的明军于永绶部,他本是池州总兵,先前受靖南侯黄得功的辖制,只不过在江北诸镇皆降,朱由崧出逃南京之后,南明其他地方的军将个个都是心思异动,幸好朱由崧跑到了芜湖,并在马士英的建议下命令诸军随行护驾,一同前往杭州南狩。 如果说朱由崧真的能在杭州立足,这些军将就算跋扈,也能维持一个大体有序的局面。 可惜。 于永绶驻军在湖州城南十五里的金盖山下,在湖州知府得到消息展开城防工作后不久,他也得知了太湖明军进犯的消息。 于永绶不敢懈怠,湖州是连接南京和杭州的关键节点,湖州一旦失守,他这脑袋除非再把湖州夺回来,并且戴罪立功,否则是别想保住了。 “全部人马出营,给老子杀!”
金盖山下,于永绶招呼起自己的六千多人马就朝着湖州城奔去,十五里的路程急行一个时辰之内就能赶到。 对于来犯的明军,于永绶心中还是不惧的,他知道明军都是什么货色,于永绶出身辽东,曾在蓟辽总督袁崇焕麾下做过游击,后接替祖宽做了西协镇副将,之后辽西败坏,内地义军汹涌,如于永绶这般的辽将就有不少被调到了关内平寇。 这也是南明弘光朝廷的军镇在面对清军南下时迅速投降的原因之一,不止于永绶,广昌伯刘良佐的弟弟刘良臣早在崇祯四年的大凌河之战就随祖大寿降清了,南明军镇当中,能有一战之力的多是出身北方或是辽东,这些人深知满洲大兵的厉害,所以投降的很是果断,而出身南方的军镇则因为种种原因战力不足,且也觉得清军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将占据整个北方的大顺消灭,是决然不可战胜的,于是人云亦云,见到别人先降之后,便争先恐后都去投降,生怕落于人后。 不过湖州到底是重要之地,即使于永绶是辽人博洛也不放心只留他一人守卫,万一于永绶“良心发现”,弃暗投明反正归复明廷了呢? 所以,在于永绶军中,真正拥有指挥权的是隶属汉军镶蓝旗闽浙总督张存仁。 张存仁带着五百亲兵驻在于永绶军营当中,大小事务都是先发往张存仁那里,然后再转给于永绶。 说起来,这二人还都是辽人老乡,只不过一个在崇祯四年随祖大寿投降了当时还是后金的满清,一个继续在明朝这艘破船上混迹,时过变迁,转眼十四年光阴过去,曾经在辽西并肩作战的同僚战友,如今竟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再度合作。 “即刻将太湖明军犯湖州事发往杭州!”
于永绶军队拔营前,张存仁已是第一时间未雨绸缪的命自己亲兵前往杭州通报。 张存仁从辽东一路南下,路上立下了不少战功,如今随着贝勒博洛攻下杭州,本应在博洛率领满蒙八旗北返避暑后坐镇杭州威慑浙江,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明军大反攻,被派到了湖州来。 张存仁目光扫过慌乱集合,甲胄不整的于永绶军,频频呵斥道:“袭湖州贼不过福建海贼尔,纵有万人,亦不足为惧!”
“你们,给我去军中看护,临战敢有踌躇不前,欲退逃者,立斩不饶!”
随着他一声令下,围护在张存仁身旁甲胄齐备,鹰视狼顾的亲兵顿时齐齐出动,手持刀枪追打着队形混乱的于永绶部下士兵,这一幕落在于永绶眼中,他只是嘴角微撇,却是默认了下来。 “福建郑氏?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在江南作乱,哼,要是郑芝龙决计不会做这笔买卖,看来这上位的郑森不足为虑。”
比起还有些担心的多铎、博洛等满清将领,反倒是于永绶这样的投降汉将自以为看的透彻,认定来自福建的海贼郑氏不堪一击,即使凭借江南剃发令激起的民意乘势攻占了松江、嘉兴,也只是一时光耀。 不过这倒是成全了于永绶等人,他们正愁新近投诚,投名状和功劳该从哪里找呢,这不,郑氏就屁颠屁颠的送上门来了? 湖州遭到明军陈豹部进攻的同时,在嘉兴府崇德县,驻守此地直面杭州满蒙大军的董惟哲部也得到了命令,开始向德清、临平山方向活动,以期吸引杭州清军的注意,为攻占湖州争取时间。 这自然是已得隆武皇帝朱聿键拜封平虏侯,任江南总兵、讨虏大将军郑芝豹的计划。 除了在湖州进攻的陈豹部万人之外,郑芝豹还令了施大瑄率部增援嘉兴,以为董惟哲的后援。 而这也不是明军的全部行动,朱聿键刚刚登基称帝,在江南士绅的见证和承认下继承了帝国正统,自然要以这展大旗来调配天下资源,配合郑芝豹的行动。 在闰六月十五日朱聿键称帝之后,就有数封圣旨发往各处,其中内容嘛,则都是委以高官厚爵,然后命令各部军将就近向清军发起反攻。 这其中最受朱聿键、郑芝豹他们重视的分别有严州的黄得功,金华的朱大典,绍兴的郑遵谦、孙嘉绩,宁波的王之仁、王朝先了。 他们毗邻杭州,一旦发作向杭州集结,不说把杭州城的清军全部牵制,也能吸引不少清军留下。 崇德,通往杭州北门塘栖镇的运河沿线上,已是难见几艘寻常船只的身影了。 因为今年雨水充沛的缘故,运河水涨,郑氏的平底沙船可以在运河内畅通无阻,通过如密网一般的江南水系来往江南各地,这一点极大的利好了郑氏,也让郑氏上下的兵将都信心满满。 郑氏左镇中军、崇德守将董惟哲刚刚击退了崇德南面十余里地长安镇的清军守备并一千清军,这会儿正收集着各处的情报信息,调遣部队一步步试探着杭州清军的动向和底线呢。 “报!急报!”
蓦的,一个亲兵自房外高呼着冲进来。 “萧山哨船消息,杭州清兵已经掉头,从去富阳的路上折返,疾驰赶回杭州!”
董惟哲听罢消息,拍手称快:“去嘉兴传信,请施中军入驻崇德,与我南北呼应,我们就堵在杭州门口,看清兵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