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陡然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陈桥兵变”,虽然深居后邸,可这个历史事件她还是知晓梗概的。 后周世宗柴荣病故,其四子柴宗训继位为周恭帝,结果在小皇帝年方七岁的时候,便爆发了“陈桥兵变”,掌管禁军的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篡位登基。 柴氏母子虽未因此而死,还被新帝赐予了“丹书铁券”,保证子孙荣华富贵,可将为郑王的柴宗训二十岁就英年早逝了。 听到从远方传来的隆隆炮声,周皇后不由联想到类似喋血宫门的悲惨结局,心中难免会生出些许凄凉与哀伤,但愿黄得功等将领念及昔日圣眷,可以被她们母子所依靠。 “启禀殿下,京营总督孙应元遭敌兵追击中箭落马,伤势甚重,现在宫外候命!”
朱慈烺刚送走被兵变吓得惴惴不安的漂亮亲妈,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京营发生叛乱暂且不论,孙应元差点被弄死,今晚真是损兵折将的黄道吉日啊。 听内侍禀报伤势很重,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不然被围堵也就算了,还损失了一员大将。 “还不快把孙爱卿抬进来,快传太医过来进行救治!”
内侍们火急火燎地将伤者放在担架上,然后小碎步紧着倒腾将其抬到东宫里,后面还跟着几位进宫面圣的将领,毕竟直接折了主将,他们必须要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才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慈烺看了看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孙应元,胸甲以下几乎被血渍染红,如若再大量失血的话,只恐性命不保。 众将跪倒在地,为首的一个抱拳禀报道:“启禀殿下,京营索岩部以‘营啸’之名发动叛乱,偷袭总督大帐,叛兵各部串通一气,越聚越多,敌众我寡,总督难以为继,只得率领我等返回城内告急。却不想在外城遭遇守军放箭,转进城北之时,又遇到追兵劫杀。最终通过勇卫营把守的朝阳门,才得以入城面圣。总督大人在摆脱追兵时不幸中箭落马,之后又突遭偷袭,伤到胯下,还望殿下开恩救治。末将保护不利,甘愿接受殿下惩处!”
“末将有罪!”
“末将亦有罪!”
听到乱七八糟的请罪声,朱慈烺不耐烦地及时喝止了:“好了!本宫已唤来太医救治孙爱卿,杀出叛军重围的将士皆乃我大明忠臣,何罪之有?若有伤者可一并救治。今大敌当前,本宫还要惩处尔等,岂不是不分轻重缓急之君?诸将若是身体无恙,有心杀敌,可听从黄得功总兵的差遣。”
听内侍说孙应元带出来的残部还有百余人,都是他训练出来的亲卫,这点人马虽然不多,可也是勇卫营里难得的精锐,用来固守当是不错。 “殿下英明宽厚,末将谢殿下不杀之恩!”
太子没有惩处自己,大家自然感激不尽,想要报仇雪耻,定要与黄总兵一道,与叛军决一死战。 被一群乌合之众偷袭得手,诸将皆有不服之色,,若不就此挽回颜面便寝食难安,更别说总督被贼兵所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好了,诸将忠心本宫已知,先让伤者接受御医的诊治,无恙者可在午门附近就餐,吃饱喝足再击败叛军!”
朱慈烺看出大家虽然斗志高昂,目光如炯,可也渐露疲态,毕竟大半夜的连厮杀带跑路是很不容易的,等补充完体力,再杀个回马枪也不迟。 先让方正化随黄得功一道去南城墙上看看战况如何,朱慈烺想要知道具体情况,不能总是听个大概意思,这样也好调动兵力,并安排相应的针对性战术。 过了一会儿,太医才前来禀报伤情:“殿下,孙总督伤势甚重,下官已尽全力,可能否转危为安,还要看孙总督自身能否渡过此劫。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孙总督即便保住性命,今后也难以行……夫妻之事了!就是不能……入道!”
太医生怕太子因为年纪小不懂那方面的事情,所以又换了一个解释,希望太子能够听懂。 “嗯,有劳了,来人,打赏!”
好吧,孙应元伤好之后就可以跟“东方失败”作伴了,这可真是造化弄废人啊。 大怼朝有过西厂、东厂、内厂,自己是不是要再开设一个北厂什么的??? 武装北厂! 这名字兼顾传承与创新! 一支直接被太监指挥的野战部队! 主官为钦差总督北厂官校办事太监孙应元…… 这特么就逗芘了! 不服都不行! 相信甩锅爹一定会喜欢到翻白眼! 貌似自己还真缺少这么一支部队,有了孙应元治军作战,完全可以将北厂当作王牌来打造,起码在兵力与装备上能够完全不逊于勇卫营。 先设步、骑、车各一营,加上飞艇与后勤支援单位,总兵力两万,训练这点人,自己兜里的银子还是养得起的,大不了让京营的俘虏们都去山栋挖矿好了。 自己是不是又想多了?还没等打赢,就给对方安排工作了,眼下人家对皇城里的银子都快要望眼欲穿了,想不到银子的作用会这么显著,能把战五渣刺激到舍生玩死的地步。 “不敢!不敢!此乃下官份内之事,万不敢……” “爱卿深夜前来救治伤员,功德甚高,赏赐乃是理所当然,不必推辞!”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能救活孙应元,给太医们砸几百两银子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数。 朱慈烺就不去观摩受创部位了,免得反胃,没想到一代名将就这么成了“孙伴伴”…… 真像太医所说的那样,孙应元伤好了也不能重归勇卫营序列了,作为监军又不合适。 知道内情的人实在太多,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法保密,说不定自己真要开设北厂了。 这样也好,在战场上受到难言之隐伤害的肯定不止他一人,继续呆在老部队难免会受人嘲笑,经常被人指指点点的话,谁也受不了,有了北厂,大家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不过这事无需着急,那地方受伤怎么也要休息半年才能复原,这段时间让京营的矿工们好好把北厂所需的军费挖出来,挖不出来就砍脑袋,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京营”这个番号了。 朱老六臭豆腐与朱老四豆腐乳,以及喜好抽烟、喝酒、烫头的于谦于少保跟定不会想到,曾经用以保卫京师安危的京营有一天会反攻倒算,企图攻陷帝国都城,以大肆劫掠,甚至想要改朝换代。 “战况如何?”
黄得功顶着纷飞的炮弹与箭矢来到崇文门视察阵地,这里已经是狼烟漫天,喊杀声响彻苍穹,不计其数的油灯火把将此地照如黄昏。 放眼望去,拥堵在城下的叛军士兵多如蚁群,杂乱无章,但数十架工程云梯倒是赫然在立,可以看到有上百兵丁在马不停蹄地向上拼命攀爬。 远方发出的点点火光不用多问,结合其发出的声音便能判断出是叛军的火铳,极有可能是大逆不道的神机营公然在向城头开火。 “总镇?”
副将张一龙手持已被叛军士兵鲜血染红的保剑正在督战,见到黄得功前来顿时一愣,随即赶忙抱拳施礼。 “本将问你战况如何,照实回答!”
黄得功这次不是一个人在巡视,身边有方正化,所以不能先入为主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免得被其误会,传至圣聪就不好了。 张一龙也陡然瞧见总兵有东厂提督方正化陪同,便旋即明白这是太子派来的亲系,恭敬地回禀:“总镇、督公,叛军发动四次进攻,均已被已部击退,只是仗其人多势众,对崇文门与角楼一带的城头发动轮番进攻,已部兵力较少,需要防御整个内城南城墙,末将不敢抽调兵力过来协防,所以此处难免有些捉襟见肘,现士卒伤亡甚重,加之城头多出女墙已被铳弹摧毁,令城头士卒愈发难以防范。”
在黄得功登城训示之前,这里就已经吃紧了,要不是五军营的战斗力太渣,城头早就被其占领了。 占据七八倍的兵力优势,又有数十门火炮助战,还能打成这个德行,也就是京营可以做到了,无出其右。 不过他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城防兵力已经被消耗过半,再有那么两三次不计伤亡代价的猛攻,应该可以得偿所愿了。 见到城头的将士几乎个个带伤,还在浴血奋战,黄得功面色凝重地吩咐:“本将先给你补充三百精兵,务必守住此处要地,若是失守,唯你是问!”
随后又对周边的将士激励道:“太子殿下已命孙少保统帅秦兵从城外包围叛军,明日洪督师的十万大军便可抵京,遂众将士只须固守便可等待叛军被围歼!”
听到援军先后将至,还有三百生力军的加入,让城头上本已疲惫的士兵们再次亢奋起来,有了希望就能继续坚守下去。 黄得功瞧见女墙缺口甚大,叛军士兵可以从多出缺口登城,又吩咐张一龙:“本将带来五百麻袋与一百木板,麻袋装进沙土堆上女墙的缺口,辅以木板便可抵挡一阵敌袭,后续还会运到,你放手使用便是。此外还有两百把鸟铳与三千支箭矢,都归你调配!”
内城东南的战况险恶,再不增补一些的话,真就可能失陷了,黄得功本想只给一半,但看到这里的形势过于严峻,索性将带来的军需都拨付给下属了。 “末将多谢总镇援助!”
对于兵力和武器补充,张一龙大为欣喜,若是上司再不来,他就要从监军太监王裕珉那里抽调兵力了,那样一来,正阳门以西的城防力量势必会被削弱很多。 “轰……” 忽然从西边的宣武门的方向传来一阵炮声,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不好!”
张一龙本能地反应过来,一定是叛军见到在崇文门这里打不开缺口,便想到要从宣武门突破,那里防御兵力不及崇文门这边。 黄得功临危不乱,冷静地吩咐:“那边不用你管,本将先过去督战,自会派人镇守,你且管好此地便可,如若有失,提头来见!”
随即便与方正化一道上马,带着数十亲兵向西急驰而去。 正如张一龙担忧的那样,京营的将领们见到崇文门这边迟迟没有进展,便打起了宣武门的主意。 韩睿所部继续攻击崇文门,丁健率部进攻宣武门,争取在天亮之前有一处能够攻陷,进而向皇城发动进攻。 但是这里就没法偷袭了,因为崇文门那边早就打起来了,所以宣武门以西至角楼的勇卫营官兵便立即戒备起来,警惕性极高,生怕被叛军给暗害了。 “勇卫营的弟兄们听着!尔等家眷均住外城,莫要给小太子卖命了,只要打开城门,皇城里面有五千万两银子,我等定可供享荣华富贵!”
五军营副将丁健见到城头戒备森严,偷袭实难得逞,索性在外城摆开阵势,同时派人用软话去劝降,希望碰到几个贪生怕死的游击、千总,这就事半功倍了。 “游戎,我等该当如何?放箭?”
千总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向游击将军请示。 “干嘛放箭?既然这群龟孙要说,那咱爷们就陪他们这群傻鸟乐呵乐呵!”
游击郭力一脸的坏笑,摆明了是要拖延时间,这样又能推迟对方攻城,减少伤亡,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千总苏晨立刻会意上司的想法,两个人随即躲在女墙背后窃笑不已,还得努力憋着,生怕被城下的叛军听见。 “京营的弟兄们听着,我们游戎说了,开城门可以,但要你们先给个准话,皇城里的银子可以分给我们多少?”
对面一阵沉默,貌似情况没有按照他们拟好的剧本来发展,不过很快就传来了价码。 “对面的勇卫营弟兄们听好了,我们丁总戎(副将)说了,给你们五百万两银子,每人至少能分到五千两银子,可以回家买个宅子,再买数个如花似玉的扬州瘦马了!”
“等着,我们商量商量!”
“你们快点!我们没啥耐性!”
“好嘞!”
过了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这边才回复:“对面京营的弟兄们听着,我们游戎同意了,不过事关五百万两银子,免得过后你们总戎反悔,要白纸黑字签字按手印才行!”
丁健照人代笔签字照办了,手印自然是别人按的,事后完全可以不认帐,等攻入内城,先把这两个胆敢跟自己开条件的家伙给砍了再说。 等字条被箭矢射到了城头上,京营已经在下面等不及了:“这样行了吧?开城门啊!”
“不行,这手印不是你们丁总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