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太子给攻城车组成员都配备了防毒面具,确切说目前只能防烟,远远谈不上防毒,但也是当下最高科技的防护用具。 由于制作此物的原材料就很简陋,所以根本没有足够高效的过滤能力,也就勉强让在浓烟翻滚的状态下不会被轻易熏倒而已。 但这也已经是划时代的产物了,起码可以让车组成员有能力来执行挖王朴墙角的高难度任务。 在两个把总的严厉督促下,十八个士卒在戴上防烟面具之后,急忙开始往地面上浇水,然后抡起铁镐,开始将脚下的石块起出来。 这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在铺的时候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加之多年的车马踩踏,有的都已开裂,一些地方更是被轧得错位,显得凹凸不平,挖起来就容易多了。 “往墙角处挖!爆炸威力更大!”
根据之前的训练知识,光炸地面可能不会给头顶的城楼造成多大的伤害,最好将炸药包都埋设到门洞的地基里面。 得令的士卒们便七手八脚地开始在墙根的地方做文章,不管有多难挖,都要挖出一个大洞来。 大伙顶着飞矢与铳弹,推了六七里的车,累个半死,就是为了过来埋炸药的,一旦将城楼炸毁,这便是大功一件。 回去每人都能领到一百两银子,等有了钱,喝酒、吃肉、玩女人就都不成问题了,这才是士卒们奋力刨地的原动力。 以前当兵吃皇粮,每月才能领到一两五钱银子和半石米,就这些还要被上司克扣,现在就大不相同了。 太子不但给大伙涨了月俸,还足额下发,遇到上阵杀敌的机会,赏银还会更多,大伙没有不卖力气的道理。 刚开始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仅仅起出来一小块石头,但有了开头就好办多了,很快便将这个缺口努力扩大。 门洞里就像是一个工地,除了一截半的攻城车之外,角落里堆叠的都是被挖出来的石头,泥土更是高过了膝盖。 “不行!再深些!至少要深过腰腹!往斜向挖!”
眼前的洞已经有一步宽,大约二尺深,但还远远不够安放六十个炸药包,而且埋设越深,对城楼的破坏力就会越大。 士卒们知道只有快点干活才能早些撤退,便疯狂地用铁镐刨地,铁锹铲土,一个个都是挥汗如雨。 “总爷!贼兵不会从城门里出来吧?”
在旁边负责运土的士卒好像听见门里有动静,对此非常担心,只好向上司寻求安慰。 “出来?大爷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们敢出来,咱爷们倒是省事了,外面的弟兄们可以一举拿下大同!”
眼下大军还想着如何破城,这些守城的龟孙真敢自不量力地出来送死,那正好成全他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门洞之外仍旧是炮火连天的场面,双方还在隔河对射,比起双方刚刚交锋之时,城头火力明显弱了许多。 虎大威麾下还在战斗的迫击炮车仅存二十四辆,但在这之前已经向城头倾泻了大概超过三百个炸药包。 可是劈头盖脸地将城头的守军炸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这种铳弹完全不讲道理,弹片(铁珠)造成的杀伤甚至比十枚红夷大炮的铳弹还要大。 每个当作榴弹的药包上都绑了一百枚铁珠,在目标区域爆炸,方圆十步之内的人都会被殃及,而且没有掩体,光凭自身穿着的盔甲,根本无法阻挡高速铁珠的贯穿。 只要铁珠穿透盔甲,打进皮肉,便可让守军瞬间丧失战斗力。 一个人挨一枚铁珠,还可以勉强作战。 挨两枚铁珠,就等同于轻伤的残兵了。 被打进去三四枚的话,几乎跟活死人相似了。 而且跟红夷大炮这样的直瞄火炮不同,迫击炮是曲射武器,可以完全无视城墙。 加上其炮弹是轰爆溅射伤害,可以实现区域覆盖,跟传统的动能贯穿式铳弹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是落在城头还是城内的炸药包,只要附近有守军士兵,便可以产生出极其强大而又可怕的杀伤效果。 通过前几次攻击,迫击炮兵也基本掌握了在这个距离发射药包所需要的引信长度,药包落地之后最多三秒钟便会爆炸,让守军拔出引信的时间都没有。 安珉厂提供的引信都是按照迫击炮的最大射程来制造的,等到实战的时候,炮兵们再根据敌方目标的距离,用剪刀剪到合适的长度便可以了。 测距是一门学问,很少人能够掌握,但是用试射的办法来测定,这就容易多了。 每个炮兵都学会了默念读秒,根据药包飞出之后的时间来判定引信是否过长。 实际误差不会大于三秒钟,而且附近的其他车辆的同行可以呼喊来纠正。 为首的几个掌握拇指测距法的家伙觉得差不多了,就会通知其他人。 他们测量的距离是比较准确的,误差不会多过五十米,一般都在三十米以内。 三发之后就可以将药包送入既定区域,运气好的话,可以实现“炮弹砸脸”! 能够做到如此水准,也跟某太子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 迫击炮车部队每个人每天要发射五十个药包,然后根据个人成绩来领取奖励。 跟鸟铳打靶一样,达到四百环(满分五百环)的人,就能领到四两银子。 三百换至四百环的人领取的奖励将会减半,二百环至三百环则被视为合格。 二百环至一百环须被警告,一百环以下的笨蛋则会被调离该部队。 这参战的五十七辆迫击炮车里面,真就有人能打出四百环的成绩。 天天这样不敢说,但是一两天就能领取四两银子。 玩迫击炮需要自身天赋与学习能力,缺一不可。 就有那么三个炮手能达到某太子的预期,用十天时间,每人便赚了四十两银子。 等到跟随杨文岳大军出征之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成手了。 在大同城下,除了最开始的几个药包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都会落到城楼半径二十米之内的地方。 结果只用了不到二十个药包,便将瓮城城楼给削去一大半,还把“前晋太祖皇帝”给吓到了主城城楼里…… 挂着“前晋”二字的大纛旗杆被当场炸折,残破的大旗没了牵挂,也随风飘落到了城外的空地上。 在平叛大军持续不断的狂轰滥炸之下,守军的士气也随着瓮城城楼与大纛旗被炸而低落下来。 城楼一带成了大家的禁地,因为那是来犯之敌的集火攻击区域。 不管是谁,只要过去,就可能瞧见不远处一个炸药包的引信正在燃烧。 遇到这种情况,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掉头就跑,哪还敢在城楼附近停留片刻。 久而久之,莫说是游击,哪怕是参将乃至副将前来督战,用亲兵部队逼着众人守住城头,士卒们也是畏缩不前。 要是像之前一样,隔着垛口互相对射,大伙都会咬牙挺着,可光挨炸不能还手,那就别硬撑了。 这一个敌人都杀不了,己方还几十几十的受伤惨死,和阳门附近的守军就不愿意继续听从上司的号令了。 抬头瞧着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城楼,再看看精神涣散的同伴,用血肉之躯来抵挡外面打过来的强力铳弹,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大家从默不作声的犹疑,逐渐变成了心有灵犀式的抗拒,如果将领们继续弹压,那就可能造成大规模哗变。 在普通士卒们心里,守城与送死是两个概念。 你王朴在大同称王称霸,大家都不会过问。 可执意让大伙送死,那就绝对行不通了。 大同是你王朴的,守住了也不会给大伙十两银子的奖励。 守不住的话,起码要保住性命才是。 你王朴自立为王,大伙没捞到好处也不能赔进去性命。 有什么样的将领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而且守军本来就不占大义。 前去抵抗东虏,他们是不情愿的。 就此背叛朝廷,他们也有些惧怕。 总的来说,王朴的部队是一群不想打仗,却想领赏银,而且还贪生怕死的混子。 因为王朴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比普通士卒更加怕死,所以才抗旨不尊,乃至自立为王。 但从古至今,建国称王,登基大宝,都是要靠实力的,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笑话而已。 王朴麾下的将领们也是对能否脱离朝廷的掌控心存疑虑,毕竟就凭这一万来人是很难支撑下来的。 皇太鸡远在天边,近期根本就指望不上,若无外援相助,面对朝廷的征讨大军,唯恐不能幸免。 众人的大致想法,王朴当然知道,但当下想活命,除了直接率军出关投奔皇太鸡之外,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面对东虏临阵脱逃,按律当斩,猜到朝廷要秋后算账,王朴才在半路改了主意,多活一天是一天,管他狗太子的圣旨。 “轰……” 然而接连不断的爆炸让王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连他都对来犯之敌拥有如此强悍的火力给惊呆了。 对于大同城能否保住,王朴心里都在不住的合计,能击退杨文岳的攻城部队就已经是上苍的眷顾了。 王朴本以为对方初来乍到,只攻一面便是想要试探,并不会发动可以破城的强攻。 可如今看来,要是等到城头被轰平,守军溃散,届时再架设云梯攀爬上来,那便可以轻易夺取瓮城了。 “快!加派兵士!定要守住城头!”
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王朴立刻叮嘱手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不能让敌军攻占城头。 如果杨文岳真的只攻打和阳门的话,那么即使势头再猛,也是可以堵住对方的兵锋的。 怪就怪他过去自负了,若是发动四向强攻,自己便无从支援了。 王朴还有些窃喜,暗笑杨文岳不懂兵法,一味盲目行事。 “轰……” 就在这时,和阳门方向发生了极其猛烈的爆炸,原本坚固的城楼好像在眨眼之间被自下而上震得隆起,变得向外急速膨胀,几近变形,然后又骤然向内收缩。 百步开外的王朴甚至感到大地都在抖动,迫使自己站立不稳,席卷而来气浪拂面而过,扬起一片尘土,在莫名惊诧之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样的情况。 挥退左右护住自己的亲兵之后,王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打扫盔甲上的掉尘土,向东眺望,只发现和阳门似乎比平时挨了一截。 “该死!竟然未塌!”
在门洞里挖坑的把总跑到护城河以外的地方定睛观瞧,发现曝炸情况有些大失所望,城楼主体尚在,并未出现预想中的结果。 这就相当于把一个正常站立的人给炸弯腰了,而攻城车组都希望直接给它炸躺下,或者说是炸平,为此集中了三辆车装载的整整九十包炸药。 现在和阳门的楼体就顺着门洞爆炸的方向,从两边向中间塌缩,外形就像一个V字,但高度从十四米陡降至不足八米。 步卒开过去架设云梯的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城头,守军被这次大爆炸吓得魂飞魄散,早就放弃了自己的阵地,开始向主城方向逃窜。 实际上不用云梯,只要沿着瓦砾形成的斜坡,就可以直接爬上城头了,对步卒们来说,这是一个绝对不容错过的机会。 比起爬梯子还要被滚木雷石乃至热油一顿招呼,这个登城路径简直是太方便了,十几辆盾车之后的步卒立刻快速驶过桥梁,抵达已经垮塌的和阳门外。 “都给我上!拿下大同!活捉王朴!”
见到城楼被炸塌,使得官兵士气大振,没过多一会儿便攀上城头,将残破的“前晋”旗帜拔下丢在城下,将印有“明”字的大旗竖起。 因为弹药打光,迫击炮车部队便撤了下来,他们完成了火力支援任务,而且摧毁了叛兵的坚守意志,此役算是居功至伟。 “抢回瓮城!赏万两银子!违令者斩!”
王朴见到大势不妙,急令手下夺回丢失的阵地。 和阳门失手,瓮城再丢掉,那么大同主城便危在旦夕了。 这里可是“前晋帝国”的根基所在,决计不能轻易放弃。 只要还有还手之力,就一定要击退来犯之敌,长期固守大同。 跑回来的士卒又在亲兵的逼迫下原路返回,但也只是敷衍了事,根本就无心恋战。 随着登城的攻城部队越来越多,叛兵都意识到王朴已经大势已去了。 可面前之敌甩脱不掉,自己转身就要被对方砍倒,只能疲于招架,伺机跑路。 什么升官发财都是屁话,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再不跑就要跟王朴一起死了。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结果不光没有夺回丢失的和阳门,还被登城之敌杀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