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贝希望得到的资料和文件，只要不事关最高机密，昊菁都会予以提供。 也知道对方是带回去准备抄作业的，但作为老师，慷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以身作则才行。 大明帝国的经济在高速增长，商业繁盛的背后，难免会在犄角旮旯藏污纳垢。 譬如纺织厂就有大量的未成年人在干活，由于工作时间长达十小时以上，导致对这些童工的伤害非常大。 由于城镇化的进行，特别是北都对周边乡村农户的吸引力尤甚，很多进城务工的农户就转为了工人。 家里的孩子，在父母离异、病故、打骂等原因下，就进入了工厂来赚自己饭钱。 昊菁皇帝规定，十二岁至十五岁之间的孩童，可领取同岗位成人三成的薪水。 十五岁至十八岁之间的青年，可领取同岗位成人七成的薪水。 年龄更大的就是全额工资了，故而工厂主很愿意雇佣十五岁以下的童工。 这些童工手脚麻利的话，工厂主就可以用三成的薪水让他们干成年工人一半的工作量了。 压榨剩余价值就是这么来的，昊菁皇帝对此也心知肚明，但眼下也只能如此行事。 未成年人太多，自己实在养不起了。 男孩不能都参军，女孩不能都进楼…… 只要能顺利活到十五岁，不落下重大残疾，拿到七成薪水就算是熬出头了。 为此，昊菁皇帝也提出了相应的要求，那就是童工的薪资必须按时且足额发放到位。 如有人违反，短时间内也不会遭到任何处罚，原因很简单。 日积月累下来，光是在北都，就有大量东家只提供住宿，不给童工薪水。 美其名曰：给你工作岗位，让你学门手艺，还包吃包住，别给脸不要脸！ 厂卫对此事每年都有上报，但昊菁皇帝就把这事给压下来了，一直无动于衷。 等于变相鼓励了这些经营者恣意妄为，以为皇帝不屑于管这等小事，自己便可以趁机赚一笔了。 压榨童工的钱自然落到了他们的兜里，不可能商税，被捅出去的话，那就要成倍地交罚款了。 昊菁皇帝为什么不管呢？ 四个字——养肥再杀！ 一年杀十个，连杀十年，貌似也无法敲山震虎。 先攒十年，今年杀一百个，那就有意思了…… “今天让大家过来，有一件事，朕觉得很有意思，想与大家分享之。故事的内容很简单，朕听说纺织厂里冬季如牛棚般寒冷，夏季如蒸笼般闷热。由于是纺织行业，工作环境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但让朕不理解的是，在工厂里工作的童工，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而且连上厕所的次数和时间都要报备给主管，顿顿吃的都是窝头和咸菜，营养不良之人比比皆是。即便如此，工钱还被克扣，听说是用来换取跟蟑螂和老鼠为伴的房子来住宿了。朕不知道此事是否属实，朕也不好多作评价。朕就关心一件与之关联的事情，那就是克扣童工的钱，是否缴税了？未缴税的话，那就是偷税了！若是偷逃税款的话，就核实了压榨童工之事。朕此前下过谕令，如今也有十年之久。欺君十年，沈爱卿，此等贼人按律该当何罪呀？”
在座的都是北都各行各业的商会会长与副会长，昊菁皇帝请他们来，就是想听听他们的回答，听其言，观其行。 “回避下，按律，首犯磔示，从犯发配挖矿！”
左都御史沈迅的回答很简单，也足以让在场的富商们浑身冒冷汗。 “嗯！原来如此！朕听说有人觉得朕上了年纪，就开始昏聩享乐了，每天陪着美女逍遥快活，不问世事，与秦二世、隋炀帝等人别无二致了。还说伴君如伴虎，但朕已经是没牙的老虎了，没啥可怕之处。现在，朕就借诸位之口转告那些人，朕跟十岁时别无二致，一顿饭仅吃四个菜，初心不改，依然痛恨奸商与蛀虫。也希望诸位回去转告本商会的会员们，朕给他们三天时间，把该做好的事情做好。三天之后，他们若是还做不好，或者固执己见的话，厂卫会帮他们做好此事的。有一点也跟当年一样，朕是个大善人，特别乐于助人，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若是有人觉得大明不好，完全可以滚出大明。但在大明赚钱，还欺君罔上，那就是倒行逆施，等着被天诛地灭吧！”
以前对商人的管理过于松弛，现在就可以收紧了。 再说刚也竞争激烈，怎么也要给忠于自己的狗腿子们扩大市场份额的机会嘛！ “朕此前也想过有人会如何应对，在北都户部注册的工厂，朕对其厂内工人数量都一清二楚。若是在这三天里有所减少，特别是编造童工离开的各种借口来搪赛检查。朕就认为某些经营者是在杀人灭口了，按照谋杀罪论处！”
把你们的退路都给堵死，圈起来检查，不听话的就挨个捞出来放血！ “朕这些年带着尔等赚的钱，不算很多，但也决计不少了吧？然而某些人仍旧执迷不悟，觉得对偷逃税款乐此不疲，貌似已经上瘾了。朕郑重告诉某些人，这是个很不好的嗜好，不主动戒掉的话，朕就帮尔等戒掉。对于足额纳税，保障麾下童工待遇之人，朕也会做出相应的奖励。朕希望在偌大的北都，还是有这样有良心的商人的，否则朕就太伤心了！”
奖励良心商人的钱从哪来？ 显而易见嘛！ “话说回来，人皮灯笼好些年没做了，朕也不知道刽子手忘没忘这门手艺！”
此话一出，在场的商人们已经如坐针毡了。 搞不好真会出人命的，而且自己可能被做成灯笼了…… 这有多可怕？ 当年一些人就公然顶撞太子，下场就是变成灯笼！ 牺牲自己，照亮别人！ 说的好听，实则让人毛骨悚然！ 得到灯笼奖赏之人也不敢大意，如若御赐之物破损，甚至被毁，那下场就…… 一般都是放到一个专门的房间里，用玻璃罩罩上，派人看管。 如若有恙，必须尽快上报厂卫来处理。 能出今天这种事，显然是一些人的所作所为触及了皇帝的底线。 龙颜大怒之后，那些人就要遭殃了！ 一般说来，昊菁皇帝不轻易杀人。 只要开了金口，就不会手下留情！ “陛下，草珉有罪啊！”
纺织商会的会长和两个副会长跪倒在地，打算来个先发制人，好能得到从轻发落的待遇。 “是否有罪，三天后再定。届时，尔等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朕也能派王师将尔等抓回来伏法！”
人心，大概都是肉长的。 至于是什么颜色，那就要挖出来看一看了！ 如若心真是黑的，那可能就是中毒了，需要放在福尔马林里泡一泡再说。 反正也安不回去了，有黑心之人，不被磔示，也要被做成标本，当众展览，以儆效尤！ “草珉玩死不敢出逃，定会督促本会会员，弥补缺失！”
会长和副会长仨人都老老实实，一点出逃的想法都没有。 看看当下的大明版图就明白了，北到北极，南至澳洲，东到东地，西到波罗的海，全都是大明的地盘。 往哪跑啊？ 哪个蛮夷国敢收留大明的通缉犯啊？ 难道跑路万里去投靠大清啊？ 那还不如一刀抹脖子算了！ “既然如此，朕便静候尔等的佳音了！”
昊菁皇帝此前跟沈迅提及过此事，归结为成长的烦恼。 大明就像一个少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关键在于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要么不解决，若是打算解决，就不能犹豫。 当天，各商会会长都将本行业的会员召集起来，下达相关通知。 有些人自然不以为然，觉得是皇帝的疑兵之计，正所谓兵不厌诈。 更多的人则在冷眼旁观，本着从众心理的作用，哪边人数多，他们就跟风哪边。 翌日，也就是开始计时的第一天，同行们都在互相通气，试探对方的态度。 没几个人打算主动给自家的童工拿钱，并且补缴偷逃的税款。 哪怕一枚银币，他们也不想往外掏，更何况此时关乎成千上万枚银币。 一个童工每月赚一枚银币，一年就是十二枚，三年三十六枚。 一百个童工，三年总计便是三千六百枚之巨！ 算上偷逃的税款，那就得上万了。 这笔钱能让自己吃多少顿山珍海味啊？ 凭甚子交给狗皇帝？ 白日做梦！ 第二天，各商会的会长、副会长以及与他们关系莫逆的会员开始补报自家的情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旦出现某个行业的商人有大规模偷逃税款的行为，首先倒霉的就是会长与副会长。 那些与其关系较好的商人也知道了，这次昊菁皇帝是玩真的，绝非随口说说。 当年施雷霆手段，收拾偷税商人，由于间隔时间过长，已经被后生们给忘记了。 在某些时候，这种选择性失忆是非常致命的！ 第三天，一些胆小的商人也开始行动了，毕竟自己的口气再硬，也硬不过厂卫手里的钢刀！ 欺君之罪…… 罪行与谋反是同级别的！ 你要是真打算谋反，那就死硬到底，一枚银币都别交！ “陛下，各行业约有四成商人补缴了税款，尚有约六成多未缴！”
“情况核实过了？”
“臣核对过户部账目，确凿无误！”
“嗯！想跟朕玩法不责众的游戏，那就拭目以待吧！”
抓人这种事，都察院是不用干的，出动厂卫就行了。 当年的事情，大概是眼下这些商贾的父亲或者爷爷那辈人才会经历的事情。 说不定也有人在场亲眼看过，不过年代久远，这会儿大概都忘得差不多了。 忆苦思甜嘛！ 昊菁皇帝就要让某些人知道，自己的血就是甜中带腥的！ 至于为什么昊菁皇帝对童工以及偷逃税款之事如此清楚，当年收养的某些孤儿，早就在各行各业里潜伏起来了…… 既然在军队里能当活体监视器，在工厂里也一样，还不用担心直接被敌人给击毙了。 而且轻工厂里的工作更适合女孩来做，也让昊菁皇帝有了一个安排女孩就业的渠道。 朕养了尔等这些年，尔等也辛辛苦苦为朕打探情报。 思前想后，昊菁皇帝便决定将其卧底的工厂送给这些义子义女。 可谓两全其美，善哉！妙哉！ 怎么送呢？ 到期尚未补缴税款的商人会被羁押起来，厂卫会通知其家属前来缴费。 缴费速度排名最后两成的商人，昊菁皇帝觉得他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其工厂会被贱卖，售卖的对象，显而易见。 一个人肯定买不起，完全可以多人凑钱来个股份制经营嘛。 巧取豪夺的名声不好，那就挂靠在一些乖巧懂事的商人旗下就行了。 与此同时，得到命令的北厂已经将人员驻扎在城内各处，防止别有用心之人从中挑唆。 北厂是皇帝麾下可以野战的部队，领衔的孙应元是个准太监。 近卫营长期驻防城内，主要负责皇城附近的安保工作。 有了这两支力量，加上东厂和锦衣卫，以及顺天府的巡逻队，偌大的北都也出不了多大的事情。 尤其是通过沿街的大喇叭一广播之后，百姓都知道了事情的梗概，对厂卫的行动也就没有疑惑了。 除了逮捕奸商之外，城内生活一如既往，酒照喝，舞照跳，也不影响酋长和外商们的生活。 这两个团伙，一个是分红得来的钱，本身就是扣过税的。 另一个是从进出口贸易上赚钱，海关也会扣税。 此事与他们完全无关，全当看戏了。 最终，有七百多家奸商被定罪，其中有近百家出逃，嫌犯尚未归案。 然而这些跑路的也是插翅难飞，各大港口都有海关，海面上还有巡逻舰。 抓到一家出逃之人，特别是奸商，就意味着舰上的官兵都能吃个把月的大餐了。 在海上，哪怕出价一千银币，也换不来大明海军给对方行个方便。 发现没有签证的明人，而且船上不止一个，那整艘船都会被扣下。 有签证的也跑不了，通缉犯名册会在第一时间经火车送往天津港。 十天之内，大明所有港口都会有名册，除非对方自有船只或者向内陆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