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我发觉身边似有个人与我并肩而行，他不时同我说着话，但是，我转过脸，却不见同我说话的人。“一座坟？”
“那是一座坟。”
我突然疑惑着问，一个声音肯定地回答我。我忙转过脸，环顾四周，身边除了街头匆匆行人，却不见回答我的人。但是，我却真真切切地听见一个人回答我的声音，再次四周环顾，终究没有发觉到同我说话的人。我立在原地许久，侧耳聆听，没有再听见同我说话的声音。黄昏落下。我沿街朝远远处那座桥走去。桥顶两盏高高举起的灯亮起，我立在一盏灯下，抬头仰望另一盏灯。“曾经这样的黄昏时，有一个女孩出现在这座桥的桥顶？”
“曾经这样的黄昏时，有一个女孩出现在这座桥的桥顶。”
我又听见身旁有个人在回答我。我桥顶四顾，桥顶上，唯独我一人僵立于行色匆匆中。“那不是一盏灯……那是一个假象……我们置身于一个个假象中……”小老头突然的声音，我左右顾盼，却不见小老头的身影。我寻思小老头说的话，突然发觉他的话如同真理般。再细细琢磨一番小老头的话，我浑身不由一颤，像仰面袭来一股刺骨寒风，不禁打了个冷战。夜色渐深。桥顶上，留下我独自一人。“曾经这样的黄昏时，有一个女孩出现在这座桥的桥顶？”
“曾经这样的黄昏时，有一个女孩出现在这座桥的桥顶。”
我的疑问再次有个声音在我身旁肯定作答。我先问起，他随后回答，一个男子声音，千真万确，一个男子在我身旁回答我。我没有立即转过脸，却闭合上眼睛，以为了分辨出我身边是否有个回答我的人。仿佛确凿有个人立在我身边，同我一样静立在桥顶，我把脸缓慢地转了过去，又转回来，再朝相反方向缓慢地转过去。桥顶上除了我，空无一人。我把目光移到那盏高高举起的灯上。“那不是一盏灯。”
小老头的声音。小老头出现在我身边，他抬头望了一会那盏高高举起的灯，然后，他的目光从那盏灯上移落下，停在他面前桥面上端。他直直地凝视他眼前那片空无。我把目光移回到那盏灯上，两个人两对目光，一个在一盏灯上，一个在一片空无内。“那不是一盏灯？”
“那不是一盏灯。”
“那是一盏灯。”
我对着那盏灯又一次疑问起。有两个声音回答我，一个肯定，一个否定，而且，我真真切切地听清两个声音一左一右在我身旁。我右侧小老头否定的声音，而另一个肯定的声音在我左侧。我把脸向左侧转过去。不知何时，我身边的左侧有个陌生人停立着，他同我一样，抬着脸，一双眼睛对着那盏高高举起的灯。“你是？”
陌生的年轻人见我向他问，他把目光从那盏灯上移落下来，稍稍在我脸上停了一会，又把目光移开，重新移回到那盏灯上。他只回复了我一个字。“雨。”
“雨？”
我疑问道，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随后，我转回脸把目光重新移到那盏灯上。“那果真不是一盏灯？”
“那是一盏灯。”
“那不是一盏灯。”
我对着那盏灯再次问道。我身边一左一右回答我，一个肯定与一个否定。我被一个肯定与一个否定的回答挟持在之间。“那盏灯只不过是一个欺骗眼睛的假象……在我五十五岁那年，一个清晨，我从一个梦里醒来，突然发觉眼前的与五十五年前的过去，皆是一个不真实的假象，而我置身于这假象内五十多年却浑然不觉……其实，真正在欺骗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眼睛……我们置身于一个个假象中，而非真实中，可是，我们把这一个个假象误以为是真实，这一切都因我们的眼睛……有扇门，隐藏在假象与真实之间……推开那扇门，我们便可以从假象内跨入真实中……”小老头这番话，让我越发疑惑起自己的双眼，一时间里不能确定自己眼睛正凝视的这盏灯，它是真实，或者说，它是假象。“那果真不是一盏灯？”
“那是一盏灯。”
“那不是一盏灯。”
我对着那盏灯又一次疑问起。我身边一左一右的回答，一个肯定与一个否定。一时间，我被身边这一左一右的肯定与否定弄得晕头转向，仿佛有两双手伸向我，一双手把我推进一个假象内，另一双手又把我推进真实内。我立在桥顶的一盏灯下，犹似坐在秋千上，一会被荡入假象里，一会又被荡入真实内。“假象？”
“还是——”“真实？”
……我思绪万千。“真实。”
我身边左侧的雨回答道。不知为何，对于雨的回答，我顿感莫名其妙。同时，对于他的回答让我更加疑惑起，仿佛他的回答与我所想的却恰恰相反。“真实？”
“真实。”
雨的回答斩钉截铁，我对他的斩钉截铁一时间内不知所措。“我在眼前这片空无内寻找一个真实……获得真实前，我得先从眼前假象内寻找到一扇门，然后，我推开那扇门，从假象里跨出，跨进真实内……这样，我便摆脱一个个假象，将自己置身于一个真实内……”小老头说完这段话后，桥顶上随之便沉默起。三个人默默无声地伫立在高高举起两盏灯的桥顶上。“我好似听见叩门声响，一扇在桥顶上的门……”“那是你一个幻觉。”
雨在我左侧回答我。“一个幻觉？”
“一个幻觉。”
雨在我左侧肯定地回答我。我想反驳雨，但是在空空的思绪内思量一番后，不知道拿什么反驳他。桥顶上又沉默许久。“那果真不是一盏灯？”
“那是一盏灯。”
“那不是一盏灯。”
我对着那盏灯许久凝视后突然问道，身边一左一右肯定与否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