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须不行。”
心知一旦令其将红绳当中附着的精血元气吸摄炼化,说不得就会立地突破一小层境界。 那时再想制住对方就要难上许多。 谢端阳心头一动,默运神魂,去沟通自己放出去的红绳。 局势立变。 原本在白骨骷髅的吸摄神通下全然不敌,节节败退的红绳仿若忽然有了主心骨般,重整旗鼓,结为繁密罗网,再次反杀回来。 这下子,却是立刻将白骨幡放出的骷髅头内外截断开来。 只听得啾啾鬼鸣不已。 原本收割正欢的赤发鬼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顾不得施展魔功炼化血气了,亦是摇晃骨幡去操控深入洞中的骷髅头。 “就是现在!”
感知着此妖物心神被牵引过去,无暇他顾,谢端阳这才松口气,继续其它动作。 其实他现在也不好过。 毕竟血丝蚕受自己同鬼王影响,已经快要彻底苏醒,与先前无知无觉状态不同。 与它争夺对蚕网的控制权,对现在的他实在不是件易事。 知道接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谢端阳却仍是有条不紊。 一拍储物袋抛出张灵符,就地一滚化作条身高昂藏八尺有余,肤色如铁的雄魁大汉。 看着符箓化身,谢端阳分念寄托其上,手托着件法器遁地而去。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再给金背妖螳下道指令,令其借助本命妖气掩住身形,从另外个方向潜行而去。 虽然刻意收敛了气息,但它毕竟是结丹大妖,遁速远非符纸分身可比。 几乎只是瞬息,就已出现在鬼物跟前。 感受着驾驭着灰黑妖气突然出现的巨大螳螂,赤发鬼眨眨红灯笼一样的双眼,靛青脸庞上现出抹人性化惊诧。 灵智远高于同阶妖兽的它,完全不理解,大阴山方圆数百里中,何时突然多出个陌生的结丹妖兽出来。 一时间,来不及细想,赤发鬼本能喷出口浑浊鬼气,将手中白骨幡包住。 只见数十上百只骷髅头兀地飞起,向他扑击而去。 飞行途中,骷髅头不住缩小,直至仅剩拳头大小。 构成幡面的阴魂凝做绳索皮革,串联其间。 很快,一套白骨铠甲就贴身套在赤发鬼身上。 而这时,金背妖螳的攻击业已杀至, 此虫虽然稍显蠢笨,但千锤百炼出来的厮杀技艺却是没话说。 但见刀光交叉如电,赤发鬼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两口飞刀狠狠劈在骨甲上。 火星四溅,骨渣乱飞。 因为力道过大,鬼物蹬蹬蹬连退六步,一步跨度大过一步,在地上拖出道清晰印痕。 坚固绝不输于精铁的骨甲被当中劈开条深深裂痕,露出里面凝实的鬼躯来。 刀气入体,虽然阴鬼之躯无有实体,赤发鬼运功一转,伤痕与骨甲旋即复原如初。 但是显见得鬼气淡薄上些许,不是全然无伤。 鬼物吃痛,将头一甩,赤发胡乱飘扬,怒咆出声,身躯与气息再次节节拔高。 它心中怒甚,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四下打量,锁定住金背妖螳身影。 虽说它非血肉之躯,但刀气坚韧,性质亦是奇异,饶是鬼物道法不俗,一时间也未全然将其驱除,留了一丝一忽,法力运使有些不灵。 大阴山中虽也有几头结丹妖兽,却无一头及得上这头鬼物,只是勉强自保罢了。 现在吃了些小亏,情绪可想而知。 感受着螳螂身上气息,法力比自己还弱数筹,赤须鬼桀桀坏笑,暂时也不去去继续探索地洞了,而是摇动骨幡杀去。 只是这回,金背妖螳却又不同它正面厮杀了。 而是鼓动翅翼,架起妖风黑雾,四下游荡躲避。 当真是快如流星,休迅飞凫,飘忽若神。 兼或发出一两记刀气,将噬咬过来的骷髅头劈碎,斗了个激烈。 赤发鬼虽然稳站上风,但不擅遁法,仓促间倒也奈何不得对方。 而这时,符纸分身已经悄然摸到了鬼物身前三十丈处。 赤发鬼动作一顿,继续操控骨幡不停,然后转身抬起蒲扇大小的鬼爪,扬手就是五根漆黑绳索飞出。 黑索虽非法宝,但也是它采集大阴山中阴气、污浊煞气,混合本身法力练成,厉害非凡。 只是一击,就将潜伏地底的符纸化身逼出。 对于分身被发现,谢端阳全无意外,甚至能够摸到这么近已经超出他先前预计。 化身法力在筑基境界中足以称雄,但对上结丹人物就不堪一击。 他根本未想抵抗,而是直接施展秘术,将分身中所有法力悉数榨取,然后一下子释放出来。 人形躯体单薄下去,隐隐约约,复本还原为纸张模样。 只见它托起已有铁锅大小的红罗天炉,猛然掀起炉盖,对着赤发鬼方向倾去。 赤焰如水,倾泻而下,仿若无穷无尽,中间还夹杂有点点幽绿火星,有似河灯。 与此同时,金背妖螳精神大振,刀光交错疾斩,幻化出张刀网出来,刚猛霸道强出方才不知多少。 赤发鬼被其死死缠住,既不能施展遁法脱身,又无法腾出手来对付旁边的符纸化身。 只能眼睁睁看着红罗天炉当中的赤焰洪流将自己淹没覆盖。 里面的火流,乃是谢端阳本命真火,混合着火鸦的妖火而成。 他炼化了青莲火种,真火之力不输丹火多少,对于秉承阴祟之气而生的阴鬼本就有一定克制之力。 至于掌握有魔焰门幽冥鬼火的火鸦,对此赤须鬼更仿佛天然克制。 即便硬捱金背妖螳的刀光也没有明显伤损的鬼躯,一与那星星绿火接触,身上便自现出点点焦痕,痛得鬼物在那里嗷嗷怪叫。 见此计奏效,谢端阳轻吐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符纸化身在使出秘术后,就再维持不住原有形体,符箓渐自燃烧。 炉鼎“当啷”坠落在地。 金背妖螳攻势越发紧密犀利,刀光耀眼,一时间竟是逼迫得鬼物只有招架之功,将骨幡收回,护住自身,全无反击之力。 只是它并不恋战,连续劈出九记刀气,一刀快似一刀。 然后转身既走,全然不去理会结果。 当然,金背妖螳没有真正离开,在遁出阵法笼罩范围后就再次隐匿起来。 道行与地利在那里,纵然这两种手段对赤发鬼造成一定伤害,但终究无法伤到其根本。 真正的主力,还是该当交由那头血丝蚕才对。 心中想着,谢端阳默运法力,张口发出几记低沉简短的声音,遥遥传递出去。 古怪晦涩,意义不明,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言语。 却是天蚕客笔记中的的冰雪蚕一族独有言语。 本来,这头血丝蚕距离彻底苏醒就已经很近,而现在谢端阳便是补上了这最后临门一脚。 哪怕隔着土层,他也能清晰感受到整座洞府剧烈摇晃起来。 本就已经稀疏许多的红绳彻底消失不见,纷纷缩入地洞深处,少了这些爬墙虎般的藤蔓,洞府主体的楼阁彻底显现眼前。 于此同时,一道冷冽却蓬勃的浩大气息从中生出,席卷四周。 经行之处,层层冰霜延伸开来,最终并未一道,向着赤发鬼漫卷而去。 这头妖虫尚未现身,但声势却实属吓人。 赤发鬼毕竟道行高出一头,再加体质特殊,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一一将妖螳刀劲儿化解。 它正欲趁胜追击,孰料血丝蚕猝不及防醒来,比它预计的时间至少提前了半个时辰。 一时间,它也顾不得其它了。 将外放的骷髅头尽数收回骨幡当中,戒备无比地盯着地洞入口处。 血丝蚕乃是由上古异虫冰雪蚕变异得来,平时看着不如原身冰寒,否则整座洞府在其吞吐情况下,都会彻底化作冰天雪地。 但此时被彻底催动起来后,才真正展现其威能。 赤发鬼护身鬼雾极为阴损,就算金背妖螳本身妖气也有侵蚀感染力,却也不愿与之接触。 然而现在,在血丝蚕喷吐出的寒气下却是现了不支之兆。 就见黑雾被寒气喷中,就被一丝一丝地冻结成漆黑冰晶,散落地面。 这些也是鬼物功力所化,若是待的久了,己身修为也要因之折损。 但赤发鬼却没有变招施法的其它打算,只是握紧骨幡护住自身,然后稍稍拉开距离,避开寒气之锋。 它应对如此呆滞,反而令得谢端阳心中越发警惕。 正当他琢磨着此妖物有何算计时,就“见”赤发鬼獠牙一咧,忽地张口。 此时,洞中寒气已经催升至极致,正要有什么物事从中飞腾出来。 明明没有什么声音发出,但谢端阳却觉有阵阵尖锐摩擦之声灌入耳中。 饶是他早有提防,早早将法力提运而起,也是不能完全幸免。 只觉像是有数百上千头虫子欲要钻入,气血翻涌,脸色瞬息间在青红二色中变幻数次 胸腹当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呕吐出来。 身子一紧,谢端阳感觉灵肉两分,一根丝线似要从天灵垂下探入识海,将魂魄从身躯中勾走。 他熟读鬼灵门“万灵真经”,立时就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不好,这是摄魂魔音!”
用力一咬舌尖,借着痛意刺激维持神智清楚,谢端阳强行收摄心神,抱元守一。 根据真经中所载,某些鬼王会觉醒出此摄魂神通,直接攻击神魂。 若是神识心志不坚,说不得就会被一举呵破魂魄,浑浑噩噩,沦为行尸走肉,端得是厉害无比。 甚至魔道修士还借鉴于此,开发出类似的呼名唤姓摄魂术法。 亏得他久修“大衍诀”,神魂坚固远超同辈,再加上赤发鬼是冲着血丝蚕而去,自己并非是主要攻击目标,只是被顺带波及。 是以谢端阳脑中清凉意一转,便即恢复过来。 只是血丝蚕就没那么好运了,虫豸之属,魂魄灵智本就差些,又正好对上了这头鬼物的天赋神通。 彻骨寒意稍降,一点模糊黑影在洞口处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见自己一举建功,高大鬼物呵呵怪笑数句,靛青面皮上说不出的欢快,急急驾驭着鬼雾向前冲去,想要吸摄了血丝蚕体内精粹浓厚的精血。 谢端阳一阵无语,他已经为这头灵虫争取了好些时间,没想到对方却是如此不中用。 只是一个照面功夫,就被赤发鬼放倒在地。 不过他心中清楚,这也怪不得对方,此鬼物的天赋属实是恶心。 亏得似乎影响范围不算太大,只能在数十丈方圆内逞凶,一旦拉远,威胁性就会陡降。 而且杀力也欠缺,最起码那头灵虫只是暂时昏顿过去,还未被直接摄走魂魄。 若有早有提防,倒也不难抵御。 心中想着,谢端阳只能以心意沟通被他安排潜伏在外的金背妖螳出来救火。 不过有鉴在先,他自是不会令其靠近,只是远远在外放出刀气骚扰,牵绊住鬼物不给其机会。 同时自己也未闲着,继续发出冰雪蚕一族独有声音,试着去将血丝蚕唤醒。 好在此虫毕竟是上古异虫,又经过重蜕变,大为不凡。 先前只是一时不慎,再加上刚刚苏醒,神魂与肉身还有丝不适应,才被赤发鬼物害到。 很快,身子就重新蠕动活转过来,就要重新腾空浮起。 但是这时,谢端阳心中却是忽地响起警钟。 想也不想,他停下口中动作,将身一滚同时,将早就预备到的防护手段释放施展。 自己接连施展手段,即便掩息秘术精妙,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终是被这头鬼物抓住了痕迹。 阴魂幡面不知怎么,已经消失不见,赤发鬼手持森白幡杆,有如提着根点钢大枪,隔空就是一棍扫出。 瞧着不似纯粹法术,也像是走得法武合一的路数。 沉闷至极的“啪”一声。 赤元钟裂、无影甲破。 无边大力袭来,只是一击,他身上两件顶阶防护法器便自分别伤损。 谢端阳身躯本是甲尸之身,后来又久经打磨,但在这被削弱数层的力道前,仍是不好受。 身上骨骼至少断去数十根,五脏肺腑几乎移位。 不算总算,他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