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林溪雪同意立刻入宫面圣,宴游倒也没什么表情上的破绽,只是快步在前引路,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官轿之前。
八名轿夫似乎是提前接到了什么消息,早已经在轿子旁等候,见到宴游前来,纷纷恭敬行礼。 宴游随意地摆了摆手,上前一步撩开轿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溪雪眯了眯眼睛,警觉地放出神识探查轿内和这八名轿夫是否有什么异样,这一顿的功夫,便已然被宴游看在眼里。 “林姑娘?”“没什么,走吧。”
确认这轿子没什么问题之后,林溪雪若无其事地提起裙摆,跨步上轿,宴游紧随其后。轿内颇为宽敞,足以容纳两人面对面对坐。 宴游坐定,掸了掸前襟,略显随意的说了句:“起轿吧。”
八名精壮的轿夫便抬起轿子向皇宫方向小跑而去。八人整齐划一,步调一致之下,林溪雪竟是意外地感受不到什么颠簸之意。 二人相向而坐,却一路无言,轿内的气氛略显沉闷,宴游却突然开口问道:“林姑娘似乎并不紧张?”
“我为何要紧张?”
“杀了朝廷命官可是死罪,林姑娘当真便不怕吗?”
“我杀了史学谦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杀朝廷命官固然是死罪,但谁又知道我有罪呢?”
林溪雪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还是说,宴公子准备将此事如实禀告圣上?”
“宴公子方才论及忠君爱国,看来宴公子是要选择忠君了?”
林溪雪歪起脑袋,左手轻抵面颊,颇有些调侃意味。
宴游干笑了几声,答道:“吕师将立心玉简交予你,按理来说你便是宴某的师妹。”林溪雪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宴游,未置可否。 “左右也无外人,今日我便摆摆师兄的架子。”
宴游稍稍端坐,两手扶着膝盖。
“所谓忠君爱国,那是于君而言,而于臣而言,若是忠君有利于眼下的情形,那便选忠君,而若是爱国有利于眼下的情形,那便选爱国。”“呵呵,在这乱世之中,宴公子如此做法到也不是不能理解。”
林溪雪挑起眼角,“所以说,眼下便是忠君更有利于宴公子的情形咯?”
宴游笑着摇头,道:“林姑娘说笑了,我既将你视为半个师妹,便是将你当自己人,我又如何会做出这种出卖自己人的事情。”
林溪雪哪里会相信他这番鬼话,只怕入宫之后,宴游这厮便会直接出卖自己,将所有的黑锅扣在自己身上。 不过,在入宫之前,该做的戏码还是要做全。 林溪雪微一拱手,道:“如此,那便先行谢过宴公子了。”
两人一番虚与委蛇之后,便又再不言语,几位轿夫的脚程也是极快,没过多久便已然入宫落轿。 林溪雪和宴游先后出了轿子,便有一名身着素缟的太监前来引路,将二人带到临时搭建的“灵堂”中。 灵堂之外,皇帝怒目吹须,指着跪在地上的三名大臣喝骂:“饭桶,一群饭桶,朝廷命官就这么死了,足足半天过去,却查不到任何线索。”
“圣上息怒,微臣已然派兵封锁了整个景云城,出动了所有人手,挨家挨户排查,绝不放一只苍蝇出城。”
“那你呢!”
说着,皇帝一脚将另一名大臣踹翻在地,“你们停灵司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撕成两截,甩在这名大臣的脸上,“死因尚不明朗,这种奏折你也敢呈上来?”
“吏部侍郎呢?马上给朕查查停灵司还有没有其他可用之人,至于这个废物,抄没家产,全家发往北境!”
这位被踹翻的停灵司主事听闻此言,自然也是肝胆俱裂,连忙跪倒在地,求饶道:“微臣该死,圣上您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定会全力彻查。”
林溪雪强压心中笑意,心想这狗皇帝政务不通,没想到演戏的本领倒是一流,若非自己清楚内情,见到这一出,估计也要被骗得够呛。 宴游见状,连忙上前跪礼,道:“参见圣上!”
“免礼,免礼。”
皇帝此刻明显情绪不佳,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一眼,而是继续责难着眼前的停灵司主事。
“圣上,郑主司多年来忠心耿耿,此次办事不利,或许确有内情。”宴游跪在地上规劝道。
听闻此言,皇帝方才转过头来,见到是宴游,这才稍微调转了态度和语气,道:“原来是宴爱卿,你先去吊唁一番史爱卿吧。”“圣上,其实微臣还有事情上奏!”
宴游的眼神望向林溪雪的方向,显然是要开始往她身上扣锅了。
“有什么事等吊唁过后再说,去吧。”皇帝早已经和林溪雪交换过信息,怎么可能不知道宴游要说什么,一句话便将他噎了回来。
宴游听闻此言,也只得将准备好的,送到嗓子眼的说辞,生生地咽了回去,只吐出一个“是”字。 说完,便起身向刚刚搭起的灵堂走去,走到一半,皇帝忽然又补充道:“对了,那边有史爱卿生前最喜欢的翡翠百花酿,你去敬他一杯吧。”“微臣领命。”
宴游走向一旁覆着白布的供桌,已然有太监为他斟满了酒,他接过酒,洒在灵堂之前。 随后,太监又为他斟满了酒,只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酒太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碧玉般的酒水哗啦啦洒了出来,浸满了宴游捧着玉杯的双手。 宴游看到双手冒起的青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痛苦地嘶鸣起来。 尖锐的嘶鸣灌入一旁的斟酒太监双耳,刹那间,这名太监便已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掺杂了夺灵壤的酒水瞬间便破除了宴游的伪装,它的双手再也无法维持固定的形态,而是迅速变回了湿滑的,沾满了粘液的触手。 但夺灵壤还在继续侵蚀宴游的身体,原本湿滑的触手快速地干瘪,坏死,脱落,如死皮般层层向外剥脱。 宴游也不犹豫,当即断去双手,转身要逃,但皇帝自然也早有准备,周身龙气运转,天地之间隐有龙吟大作。 被这龙吟震慑,宴游逃窜的行动被拖慢了几个呼吸,周遭太监纷纷取出竹筒制作的水枪,将竹筒内混有夺灵壤的清水向宴游泼洒而去。 然而便在此时,变故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