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邪异的东西居然就是土神?”
林溪雪先是一大惊,但很快便又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这世界都诡异成这样了,土神吃点血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吧。 不过,这大社既然是土神,她随即想到了什么,追问道:“敢问先生,这大社是否是和雷祖一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我也不甚了然,两者或有共通之处,但却也不太一样。”
“还请先生细说。”
“小友可知,这四海八荒,为何有些地方土壤肥沃,有些地方则寸草不生?”
“莫非是和这大社有关?”
“正是,世上的大社不只有一只,相反,各地都有自己的大社,若是这大社吃饱喝足,当地的土地便肥沃。”
“若是当地的大社夭亡,那么当地的土地便会在顷刻间化为赤地一片,寸草不生。”
“下至田亩百姓,上至王公贵族,每年便要大祭社稷,但却无人因为祭这社稷而沾染邪气,更无一人得到社稷传下的神通。”
“但若是一地的大社失了香火,便离夭亡不远了。”
“就我多年的观察而言,这大社就像是,一尊能将香火之力转化成土地肥力的古怪神祇。”
“而且更为古怪的是,这大社和雷祖不同,这大社是真的存在于现世的,不仅需要香火,更需要血食。”
“而且这大社幼体因为生长速度极快,所需要的血食数量更是数倍于成年的大社。”
“你若是顺着那莲台下的根须一路挖掘下去,便能直接触摸到还在发育成长的大社幼体。”
林溪雪恍然大悟,稍作思考后却又问道:“先生既说,每处都有自己的大社,那三元观后山的大社却只是幼崽,莫非是因为原本的大社死了不成?”
“不错,信梁城一带原本的大社已经彻底死亡,这只大社幼崽是我从别处的大社身上切下的断肢,种入其中的。”
“这大社就如同草木一般,切下一块种入其他土地,数月之后便会生根、发芽、开花,待吸纳了足够的香火和血肉,便会重新长成成年的大社。”
“自我成立了立心学社后,已于各地深埋了诸多大社幼崽,待日后大社养成,百姓便不至于再受饥寒之苦。”
“可此举,却也需要比想象中更多的血食供养,擒获的死囚已然不够供养,只得将罪行没那么重的凡人也一并供养了。”
“没想到,各地诸侯只觉得此举有伤天和,纷纷举兵某逆,引得兵灾迭起。”
说到此处,他突然抬起头来,望向林溪雪。 “小友,依你看,我这用血食供养大社幼崽的举动,究竟是对是错?”
林溪雪没想到吕二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神色一怔,但思考片刻后,却坚定道:“先生所为,功在千秋,只是......” “小友但说无妨。”
“只是这些被选作血食之人,真的都身负罪行吗,其中是否有些......白鸭?”
林溪雪想起了之前在云州府死牢之中的见闻。 吕二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说的白鸭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律法如山,既然立下了国法,便需依国法办事。”
“然而,这些人之所以被家人卖做白鸭,恰恰是一家人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待大社幼崽成熟了,或许这类悲剧便会少得多了。”
林溪雪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经典命题——电车难题。 沉吟了半晌,她这才答道:“我不知道先生做的究竟对不对,或者说这本就不是一个能用对错衡量的问题。”
“只是,若我和先生处于同样的位置上,或许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吕二闻言也不再说话,两人对视良久,他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友实在是位妙人,好一个不能用对错衡量。”
笑着笑着,他忽然又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喃喃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功过是非,自有后世评说。”
林溪雪也有些怅然,这些功过,当世之人,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她也摇摇头,轻笑了两声道:“先生邀我来手谈,又同我说了这么许多,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解答我心中的困惑。”
“不错,我邀小友前来,实则是想请小友,代我执掌儒门以及神霄一脉。”
??? 林溪雪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她自然料到儒门至圣邀她前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手谈。 但两人聊了一共没几句话,便要让自己执掌整个儒门以及神霄一脉?这种展开是否有些太过离奇? 再说了,这儒门在吕二的掌管下,明明已经是如日中天,风头无两,何必在这种时候忽然找到自己? 除非是......吕二自身出了什么变故,比如命不久矣之类的? 又或者是他得知未来要发生什么变故,所以提前跑路躲避,让我来背锅? 总之,林溪雪不傻,她自然不会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些看似可以白捡的大便宜,往往背后有自己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 她正准备拱手拒绝,但吕二却提前预判了她想说什么,直接止住了她的话头,道:“小友先别忙着拒绝。”
说着,便从身后取出了他一直藏起来的左手。 紫红色的血管如同巨蟒在畸变的手臂上盘桓。 不,或者说,这已经是一只不太能被称之为手臂的东西了,手指之间彼此粘连在一起,形成的半透明的肉膜,仿佛是动物的掌蹼。 手指背面生出了长满骨刺的鳍,骨刺尖端还闪着寒光。 “小友从刚才开始,就一只好奇我为何要将手臂藏在身后吧。”
吕二淡淡道。 “长期和雷祖打交道,我的身体已然承受不住这种侵蚀,只怕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沦为一个彻底的怪物了。”
林溪雪惊得说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断断续续地疑道:“可是......可先生不是身具玲珑心,怎么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侵蚀。”
如此严重的血肉畸变,只怕侵蚀的严重程度比宏衍子更重! “玲珑心只能使我的神思清明,却阻止不了这些存在对我肉体的侵蚀。”
吕二的神色依旧从容。 “所以,我必须在彻底沦为怪物之前,找到能够执掌儒门之人。”
“方才我虽是为小友解惑,可其实也是一番考验,想看看小友是否能在对谈之中,切中问题的关键。”
“一番对谈下来,我便知小友心志坚定,心思细密,更身具神足通这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如何,小友若是愿意执掌儒门,老朽的这颗玲珑心,便也是小友的了!”
这......林溪雪有些犹豫了,这玲珑心能够始终保持神思清明,对她来说实在是诱惑力颇大。 每次心神动摇,真假难辨之际,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开口,给出答复。 “先生给出的条件实在是优渥无比,这玲珑心也确实让我十分心动。”
“但是......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