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听着蜜虫的回答,良守一时有些恍惚。 他觉得自己似乎对此并不陌生,但是仔细想想,却又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印象。 酒吞似乎提到过,可是在当时,自己更在意的是关于酒吞,关于茨木,关于神明的事情。 芦屋道满也提到过,可自己那是也仅仅只是在意芦屋道满提到的另一个“芦屋道满”,只是将所谓的“咒”当做了对方习惯的“古语”。 至于为什么只是当做“古语”…… 高桥青井借给自己的“故事书”里,安倍晴明会提到“咒”,所以自己只是当做了平安时期阴阳师们常用的话语。 毕竟,那只是故事而已。 可是现在…… 这是第一次,他真正地把“咒”当做谈话的主题来面对。 “良守君此前反思过阴阳寮的‘等级’,和酒吞大人讨论过神明与命运,也思考过‘做对的事情与不对的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
蜜虫笑得很开心,这不是那种礼貌般的微笑,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甚至略微有些兴奋的笑容。 良守点头。 “那么,如果我说,等级也好,神明也好,命运也好,对的也好错的也好,全都是咒呢?”
“全都是,咒?”
“当然。”
蜜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比如等级就是个咒,信的人,便中了这个咒,便以此为标准。”
她不等良守回答又继续说道:“所谓咒,就是名字,等级这个咒,这个名字,代表的是经验的积累?是法力的积累?还是什么其它的东西?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等级’来代表了这一系列混杂的标准。给了它‘等级’这个名字,也就是对它下了名为‘等级’的咒,那么它自然而然地,等级就成了‘等级’。”
“命名了一个东西,就是对它下了咒?”
良守思索着问道,“也就是说,我们给一个东西下了定义,就给了它一个‘咒’?”
“可以这么说,但也可以说,这是良守君给‘咒’所下的‘咒’。”
蜜虫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 “不要问我什么是真正的‘咒’,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因为你告诉我的‘咒’,也只是你给‘咒’下的‘咒’?”
良守忍不住补充。 “就是这样。”
蜜虫大方地承认了,“虽然有些绕,但就是如此。”
良守本想说这完全就是在套娃,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说了“套娃”,似乎又是再给这种“循环”下了个名为“套娃”的咒,于是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反正蜜虫想要表达的东西他明白了,那就够了。 “我明白您提到的‘咒’是什么意思了,但是,那这又和‘式神’有什么关系?”
“良守君觉得我是怎么诞生的?”
蜜虫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给了一个问题。 “呃……”良守不知道怎么回答。 蜜虫是安倍晴明的式神,又是一株紫藤,那么,按照常规大概就是类似于“点化”一类的操作? 诶,这么看来,“点化”也是一种咒? 良守连忙把胡思乱想从脑海里清除,然后准备按照自己理解的“点化”草木来回答。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蜜虫却反而有些急切地自己回答了。 “他给我起了个名字。”
“起了个名字?”
蜜虫的话把良守所有准备好的答案都生生憋了回去,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牌桌怒吼“只是起了个名字?!”
“良守君很惊讶吗?”
蜜虫眼神里流露出笑意,“名字是咒,而咒根本的力量,我叫做‘蜜虫’,蜜虫便是我,我当然也就是蜜虫了。”
良守怔住了,他隐约间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 “只要有起了名字,就是‘咒’?”
“是‘咒’。”
“那,为什么‘杯子’,‘椅子’,‘桌子’没有变成和你一样的‘式神’?”
“良守君,‘咒’是有力量的,但是这个力量来自于‘咒’本身,‘杯子’的力量在于它可以盛水。”
蜜虫说着给自己面前的杯子装满了水。 “而桌子,则在于它可以放东西。”
她将盛满水的杯子置于桌上。 “我不能认同。”
良守反驳,“如果杯子不叫‘杯子’,那它就失去了‘杯子’的‘咒’,难道失去了这个咒,它就不能盛水了吗?”
他说着拿起自己的杯子:“如果我现在叫他‘桌子‘。”
又指了指桌子:“叫它‘杯子’,难道这被下了名为‘杯子’咒的桌子,就能和真正的杯子一样装水吗?”
他又拿着杯子:“就算下了‘桌子’的咒,杯子也一样可以装水。”
“没错。”
蜜虫竟然没有反驳。 良守傻眼了。 “天是绿的,草是红的,太阳西升东落,晴天大雨倾盆,阴天艳阳高照,夏日大雪纷飞,冬季酷热难耐。”
蜜虫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良守说不出话了。 蜜虫淡定地饮了一口茶水。 “那么,这又和‘式神’有什么关系?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就算名字是‘咒’,那么万事万物都有名字,总不能都是式神吧?”
“因为‘咒’和‘咒’是不同的啊。”
蜜虫有些似乎有些无奈,“当你称呼桌子椅子的时候,你会觉得它能够和你说话,可能和你陪你玩乐,能够做你的同伴吗?”
“呃……”良守心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人这么想,那他准是个神经病。 “所以嘛,这就不是让它成为‘式神’的咒了。”
蜜虫看到良守的脸色,这才满意地点头。 “换言之,只要在下咒时,觉得被下咒的东西,是活生生的‘人’,就可以让它像您一样真的‘活过来’?”
良守阻止了一下语言,试探着问道。 “大概就是如此了。”
蜜虫肯定的点头。 良守这次当然没有再说什么“我就觉得桌子是人,那他怎么没有变成人”这种话。 不明白的时候当然要问,但问出自己并不疑惑甚至不相信的内容,那么大概率下一刻他就离开这里了。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良守诚恳地问道。 “请说。”
蜜虫点头。 “我想知道,如何杀死一个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