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齐儿接旨。”
我跪下,暗暗等着,这圣旨一定是不吉祥的事情,而我即使有天大的不愿也只能接受。我仔细听着他罗索了一大堆的话,重点却只有两句,一句是从今后我便是大周朝的庆硕郡主了,另一句就是将庆硕郡主赐婚图尔丹做王妃,择期而前往蒙古大婚,而我爹也封了世袭的吴王,竟是因为我而封了王位,这于他又是一件美事。我头一晕,眼前一花,公公在我面前晃啊晃的,煞是碍眼。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吧,昨天我还是待嫁的闺中小姐,还在家里期待着黎安的归来,而此刻我已即将成为人妇,那么黎安,他只能是我来生的良人了。或者我可以抗旨不尊,那么我娘呢,她必会受到牵连,还有我的家人,虽然我爹从未给过我温暖,但毕竟他是生我养我的父亲,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衣食饱暖,我怎可以没有回报,而殃及他的余生呢。或许,还有一条路,就是以死抗之,可是黎安呢,我至少要知道他的平安吧。这样想了,腿一软,我只好跪下叩谢皇恩浩荡,而心里,仿佛天蹋下来般惊恐。公公走了,我呆呆的望着他去的方向,总不相信他真的来过。然而我周边的一切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讨喜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迎上来,一波接一波的向我道喜,我不再是娄家的十七小姐,我已是当朝的郡主,然后我即将是扎鲁特大草原上唯一的汉人王妃。这王妃的身份比起娄家十七小姐的身份不知要高贵多少,更不知是天下多少怀春少女的想往,而于我,却是最不想要的结果。我不想做王妃,我宁愿做寻常百姓家的妻子,即使洗衣煮饭,也甘之如饴。可是这些家奴们没一个懂我的心,只一味的贺喜,讨赏,惹我的厌。“我还没有嫁过去呢,怎样算不上是王妃,请不要王妃王妃的叫。”
我大声的吼着,吼得院子里刹时静了下来。这些人望着我,还一脸的莫名,甚至不为自己的趋炎附势而惭愧。“大家都散了吧,小姐是一时还不习惯这样的喜事。等明天大家再来讨喜吧。”
若清忙为我打圆场。那一群人看看若清,再瞧瞧我,果然慢慢的散了。我感激的看着她,如果没有她,我真的不知要如何面对她们,心太乱了。“若清,谢谢你。”
我真心地道。“小姐,进屋歇着吧。等九夫人回来了,我一准叫你。”
她仿佛知道我的心般猜中了我此刻的心思。我,的确还在期待九夫人的归来。夜悄悄来临了,九夫人却依旧没有回府,我的苦等也淡了,吃过了饭,走到竹林里,听风吹响竹叶的沙沙声。摘了一片竹叶,轻置唇边,吐气,悠扬的乐音响起,那是一曲古老的《船歌》,是渔夫们海中打鱼归来的途中,期待回家的那份思乡的情结。有欢喜,有期待,更多一份急切,那是对家的渴望,渴望一家团圆,渴望天伦之乐。我奇怪为什么皇上会答应的那样爽快呢?这图尔丹难道是真的喜欢我吗?难道就一定非我不娶吗?他不顾虑我的感受吗?他只见了我一面而已,就要娶我,说娶是好听了些,说难听这是逼婚啊。我娘怎么办?留在这京城里任人欺负吗?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想嫁给他。心里想着,曲子越吹越哀伤,若清听不过去了,“小姐,风大,回去吧,也许九夫人已经回来了呢。”
是啊,这么晚了,也该回来了,这样想了,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回去。远远的瞧见我的屋子大亮着灯,人影幢幢,一定是九夫人来了,除了她,也没谁有这么大的排场,前呼后佣的。我加快了脚步,冲进了屋,正准备请安,却发现来看我的人不是九夫人,而是十几年来从未正眼瞧过我的父亲。我的屋子里样样都在换新,抬桌子的、搬椅子的,甚至还有丫头在摘那床帐。更有那茶壶,那是黎安送我的,眼看着婢女拿着向门外走去,我急声道:“等等。”
婢女不解的望着我,我道:“那茶壶陪着我久了,已生了感情,我宁愿要旧的,也不要新的。”
父亲接了话去,朗声道:“云齐儿要怎样就怎样吧。”
他一脸的慈祥,倒是让我好生不习惯。从前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去请安,也是与姐妹们一起,叽叽喳喳的,人多,父亲甚至不记得我是哪一房的小姐吧。请了安,我总是悄悄的退出,那样美好的天伦留给父亲及屋子里的人,而我,我要陪娘,府里没有娘的名份,但是在我的眼里她比父亲更重要,她爱我甚于爱她自己,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都是先紧着我吃,紧着我穿,紧着我玩,娘是我的护身符,有她才有我。我笑望着父亲,坦然道:“这里的东西都好好的,不用换,我习惯了。”
父亲瞧见我眼里的坚决,对着下人道:“都下去吧。原来的东西也都放回原位吧。”
知道了我是皇上下旨亲封的郡主又赐婚图尔丹,这些父亲也没有想到吧,这些封赏表面上更让娄家风光无限了。父亲的地位也会在朝中更加稳固。他的心思,我懂,也痛,懂他为他的利益而放下身段亲自来看我,痛是因为他始终没有当我是他的女儿,如果我真的嫁了,他的那一份父爱终其一生也要欠我的了。“谢谢爹。”
我乖巧的回他,除了如此我又能如何,还有许多心结没有解开,我不能轻举妄动。“你娘呢?”
爹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四周。我哑然失笑,不知要如何作答,勉强开口道:“爹忘了吗,年前九夫人就准了娘去家庙里住了。”
爹拍了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忘得死死的,明儿让管家多送些香火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