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有些无力的坐在台阶上。 不到而立之年的高城便把全团最好的连队带得生龙活虎,事事争先,言必称战争,而现在却像个失恋而颓废的少年。 高城挑衅,找茬,那是因为郁愤,所以高城就想干点出格的事情发泄发泄。 然而现在,高城的头却犹如被许多余打了一记闷棍。 高城不由的苦笑,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开始喃喃自语,像是在跟许多余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七连就像是个人,他就站在这,比这房子高,比那树还高。 有时候他会伤痕累累,可从来就没倒,所以它叫钢,钢铁的意志钢铁汉。 可是现在,他确实倒了,倒得只剩下了根、种子和传承。 钢熔了,铁也化了,今天是他五十七年连史的最后一天!”
许多余默然,听着高城喃喃自语的说着,心里再一次涌起对钢七连改编的无奈与悲哀! 军改的事情做的再正确,道理再明白,也改变不了钢七连只剩下了根、种子一样的传承。 未来的七连就像是在末日废土上,重新建造和传承下来的新文明一样,是钢七连,但又不是他们的钢七连。 “七连多少次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怀里抱着战友残缺的躯体,看着支离破碎的连旗。 千军万马在喊万岁,在喊胜利,而七连没有时间去庆祝。 打前锋的七连只是埋好战友,包上伤口,然后跟自己说,我又活下来了,还得打下去…… 而现在就剩下两个人了,是,是可以坚持,但怎么打下去……” 许多余没法回答,而要想回答连长高城的这个问题,只能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 以前怎么样做,现在还怎么样做,进行一场另类的‘战争’。 高城没有得到许多余的回复,就连安慰的一句话也没有。 碰到这么一个混不吝,还十分有道理的许多余,高城认栽了。 最后极度不爽,恨恨的瞪了一眼许多余,气冲冲的回屋了。 并且,即使许多余在这里都能听见高城重重摔上房门的声音。 许多余在站完岗后,一扇一扇的打开钢七连的宿舍房门,毫无意义地察看着钢七连那空荡荡的房间,最后再毫无意义地关上。 回到三班宿舍,许多余在部队第一次感觉到了孤寂的味道。 孤独和寂寞这种感觉,许多余哪怕就是在草原五班,也没有感受到过。 一个十二人的宿舍房间,只剩下了十一张空空的铺板是个什么样子的感受? 许多余感觉就像是流了几百年的河流忽然断了水源,裸露出了河床一样。 许多余默默地清理着储物柜,也清理着战友们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每个储物柜里都有一张明信片,上边写满了他们能够想到最好的对班长许多余的祝福。 许多余默默地把它们叠拢在一起,然后珍惜的把它们归入自己柜中的一大摞信中。 伍六一的那一张是这样写的:多余,如果顶不住了,给班长写信,或者去机一连找他,写信也行,但就是不能主动复员当逃兵。 许多余面对伍六一的挽留,心里留在部队的砝码更重了! 暮色来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许多余走出来并看了看连长高城的房门,也没有去提前去敲门挨骂。 本来许多余心情不好,也准备不吃饭的,但一想到自己明天还要继续坚持军事训练,并且要给高城用实际行动回答,怎么坚持怎么打下去,就没在屈服自己情绪。 许多余占了这具身体,就不会让自己做的比许三多更差。 在食堂回来时,许多余给高城打了饭和汤。 许多余站在高城单间宿舍门外,重重的敲门喊道:“连长,连长,连长。”
“干什么?”
高城在屋里大声回道! “该去吃饭了。”
许多余说。 “炊事班都没了,吃锅盖啊!”
屋里果然传来高城怒气冲冲的恼火回答。 许多余不慌不忙的道:“团里通知上写了,让咱们去跟六连搭伙。”
“不去!”
许多余等了会儿,见屋里没动静,他又开始重重敲门了。 “嘭!”
“嘭!”
“嘭!”
就像是在挑衅找茬一样,许多余又开始重重的敲门了。 “你又干什么?”
屋里又传来怒声。 许多余把两个饭盒放在高城门外,冲里面喊道:“连长,饭和汤都给你打来了,我放你门外了。”
确定是报复无疑了。 屋里的高城认定,许多余两次重重的敲门就是在报复先前他的挑衅找茬。 要不然提醒吃饭怎么会分两次询问,许多余就是在借机敲门时气气他。 “一顿不吃你会死啊!”
高城更加愤怒了,并且还伴随着一个重物飞过来轰然砸在门上。 “多生几回气就能发泄的差不多了!”
许多余心里说道。 不仅是自己过来撒撒气,也是来让连长出出气,这样能够好的快。 当然如果有暴力的发泄方式,会好得更快。 但有军纪军规,还是来个‘怒气疗法’吧! 许多余把两个饭盒放下后,不再跟连长作对,他开始了自己的留守任务:巡逻和检查统计物资。 钢七连的番号和物资还在,所以需要留人看守。 许多余的任务是留守,七连的宿舍是空下来了,可物资还在,装备也还没有人来接收,得有人时刻看守。 恐怕一会和往后的日子里,就会不断有人来分领钢七连的物资了。 拿着单子挨个检查无误,巡逻完毕后,许多余回到三班宿舍,接着开始一一回复来信。 “老七,老七……”宿舍楼道内响起了一阵喊声。 “火化了。”
高城的声音大声的回荡在宿舍楼道内。 高城回答让五连长很尴尬,并且他身后跟着一起来的兵也有些错愕不已。 “老七,我是老五,团里让我来接收物资。”
虽然不想把这话说出口,但命令下来了,自己就是有些尴尬和内疚,可不想来也得来。 分了老七的兵,现在还要分了老七的物资,光是想想都让五连长感到为之窘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