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一面,莫遇有点郁闷。她向来是以强大示人的,何曾这般软弱过?“胡说。”
莫遇扁扁嘴巴,“我还不是在生你的气?气你这么容易就被人拐走了,还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的,还得我去救你,你是我的死士,应该以保护我为己任,怎么反而要换过来,要我来保护你?”
莫遇很少有这么甩锅这么不理智的时候,她和沐雨行发生分歧,她很郁闷,她总得找个闸口来发泄。虽然她自己心里明白,被沐雨行带走这事根本不是襄止的错,可是她惹不住要责骂襄止几句,心里才舒服。襄止约莫猜出来莫遇心里不舒服,没有反驳,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主子,属下知错了,属下一定会牢记自己的本分,好好地保护主子。”
他的目光如此虔诚明亮,他的眼睛如此深邃幽黑,莫遇根本不敢与这样的一双眼睛对视。这十年来,她接触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双眼睛,可是从来没有这样一双眼睛,如此的明亮,如此的深邃,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块,又像是一汪含情脉脉的春水。她侧过脸去,不敢和襄止对视。襄止盯了她一会儿,缓缓闭上了眼睛。马车没有走司空府的大门,而是从后门偏院里直接来到了莫遇的院外。莫遇下马车,指挥着侍卫把襄止给抬下来。看到伤痕累累的襄止,侍卫的脸上纷纷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不断的有探究的目光落在莫遇的身上。莫遇抿了抿嘴巴,冷静的吩咐着他们把襄止带进院内,甚至是带进她的房间。莫遇把襄止带回司空府后,沐雨行没有回来,莫遇正和沐雨行怄气,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个。沐雨行忤逆她的意思私自带走襄止,甚至是施以重罚,本来就让莫遇不满。虽然说沐雨行是为了她好,避免身边有细作出现,但是用重刑来检验死士,这本身就是一种得不偿失的做法。襄止一被带回来就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迷。莫遇二话不说,立刻就让人把穆大夫给请过来给襄止诊治。看着躺在床上的襄止,莫遇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床上的这个人真的会因为重伤离开。但是,眼下她不仅仅要关注襄止的伤势,还有新的问题等待着她去处理。看了一眼襄止,莫遇走出房间,来到了密室。密室点了烛火,摇曳火光照亮一室黑暗,莫遇看到烛光中,身形高大的青年恭敬地跪在她的面前。莫遇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叹了口气,抬眸看向那个青年。“你们是怎么把襄止带到桃花门去的?”
夺魇回答的很是坦诚直接:“回大人,门主拿了大人的官印,说,襄止身份不明,需要带他去地牢确认一下他死士的身份。”
莫遇扶了扶额,无力感一波一波涌上来,她是该说沐雨行太无理取闹呢还是该说襄止太傻呢?“我问你,沐雨行是你的门主还是我是你的主子?”
夺魇低头:“属下的主子是大人。”
“既然如此,我告诉你,别人你可以动,但是襄止,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为难他!”
夺魇错愕的抬头,心跳因为惊讶而加快,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主子,沐门主怀疑襄止,或许并非空穴来风,还记得属下在桃花村和主子说过的吗?那个死士不简单。”
莫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急躁和不快。“我已经见过陆知衡,那个死士简不简单,是不是真的,陆知衡自然会确认,还轮不到你们去为难他。”
“陆知衡,不也是你们的手笔吗?既然已经有了更好的检测方法,何必要把人弄得半死不活?”
夺魇心中似乎有巨石落定,呼吸稍缓和了些,原本直起的身子也颓废的落了下来。“沐门主说的没错,主子确实对那个死士不一般。”
莫遇瞥他一眼,没有多辩驳什么。“先下去吧。”
夺魇神色不明的看了莫遇一眼,拱了拱手,起身离开了密室。莫遇一个人在密室里坐了好一会儿,她又想起了顾七珏。如果顾七珏还在人世就好了,她也不至于这么为难这么纠结。襄止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再加上穆大夫的医术确实很高,襄止在床上躺了两日就能下床走动了。襄止养病期间,莫遇没有去看襄止一次,可是莫遇为了襄止和沐雨行发生争执的事情不知为何,传遍了整个司空府。眼下,司空府里人人都知道,莫遇对待这个死士态度不一般,甚至是十分倚重。豪门大家的府邸也是个名利场,不受宠的被受宠的欺负,地位不高说话没分量的被位高权重的压制,明争暗斗的现象不在少数,莫遇的司空府也不例外。襄止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不少得知襄止回来的下人纷纷携了薄礼厚礼前来探望巴结。一时之间,襄止的住所,人满为患。莫遇下朝回来,本来想找个机会去和襄止说一说陆知衡的事情,但是才走到襄止院落的门口就瞧见襄止的院子里挤满了不少人。她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莫遇身边的绿锦起初和莫遇一样,都有些错愕,但是绿锦到底是每日在莫遇身边服侍,经常和这些下人接触,所以很快就明白过来其中缘由。“大人也知道,人人都有争名夺利的心思,而且司空府里也不乏那些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人,襄止被你如此关注,他们自然……”绿锦这么一提醒,莫遇倒是差点忘了。多年前她来到邺京为官,皇帝得了奇佐喜不自胜,耗费财力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司空府。这些下人原本是皇宫里的人给安插进去的,说不定,也经了慕容安辰的手。莫遇有些恍然。一个来自江湖,又带着“王佐之才”这个噱头的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眼睛在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