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岳想了想说道:“说说你的事,事无巨细,越详细越好。”
王端看了他一眼,并未拒绝:“我家世代猎户,靠着万古山脉生活......”故事很长,也很老套,一个只会打猎的男人,靠着父母的积蓄,好不容易娶妻生子。生存艰辛,但为了妻儿,他充满了干劲,为了多打一只猎物,他早出晚归,很辛苦,却也很幸福。直到有一次,遇到了大量的猎物,他没有高兴,而是拼了命的跑,因为老一辈说当大量猎物聚集时,猎人就会成为猎物的腹中餐。他很幸运,保住了一条命,但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这使他令人厌恶,出门做工无人肯收,他只好参军南下,前往边疆。离别前一晚,他听到了妻子偷偷的哭,但他不敢安慰,怕自己也不争气的掉泪。南疆很热,他很不适应,但他很幸运。分配到的伍长很和善,对他很好,笑起来一脸的憨厚。同伴对他脸上的伤痕一笑而过,因为大家都有伤疤,有在胸口的,有在背上的,还有在脖子上的。猎人出身的他很快融入了军队,大家并肩作战,日子过得很快,他也领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军饷,兴高采烈的寄回了家。恶劣的环境是男人友谊的催化剂,战场上更是如此,大家亲如兄弟,尤其是自己的伍长,他就像兄长一样照顾着自己。他们并肩作战,从不觉得苦,因为军人的荣誉是最好的奖赏,保家卫国、英勇奋战慢慢成为他们的信仰。一天下午,什长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伍长了,他问怎么了,只说原来的伍长巡游时,没回来。他张了张嘴,竟失声忘语。没回来就是死了,午饭时还在一起说笑,还一起清理战马,怎么一会的工夫人就没了。但他只是个普通士兵,没能力也没权力去给他报仇,甚至连尸体带没带回来他都不知道,他问了,但什长没说,只是摇了摇头,他后来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第二天一早,他也被派去巡游,若没遇到对方斥候,就可以像往常一样打马回去。若是遇到了,那就是激烈的厮杀,运气好的可以回去,不好的就永远留下。他的运气一直不错,没有遇到斥候,正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他眼角瞥到的一幕令他浑身颤抖,双手忍不住的发抖。一颗人头,挂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熟悉的脸庞,心中自然浮现了他憨厚的笑容,此刻却是一脸的狰狞。他因为愤怒无法控制的双手死死勒住了马缰,向着那棵树急速奔去,同伴们见此连忙跟上。将头颅放入布袋中后,他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不然他永远无法心安。此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儿,只能说声对不起了。他策马越过边境,提议主动寻找南疆的游骑以牙还牙,这一举动燃起了军人的心中热血,军人间的情感不许他们视若无睹。哪怕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十几骑游荡数日,连战十几场,斩敌近百,有人倒下,再也没站起来,但无人退缩。是时候回去了,敌人已经反应过来,很少再能猎到落单的队伍,而且干粮已经吃完,战马也需要休息,他心中想道。但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还是遇到了敌人阻击,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他心中愧疚,却又无悔。兄弟们,路上同行,生死相随。他也倒了,看了一眼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妻儿还在等着他回去,让她们失望了。这次,幸运女神再次眷顾了他。醒来后发现身处南疆俘兵营,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死过一次的他更渴望活着,哪怕是供南疆蛮人耍乐。只要能活着回去再见到妻儿,再见一见老父老母,他憧憬着,他幻想着,这样他才能忍受无休止的折磨。他一直很幸运,这次也不例外,不久传来消息,两国之间放下兵戎,同修与好。但是他的信仰崩塌了,整天的暗无天日,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不久之后他被带到了一处练兵场,走出脏乱而又恶臭的俘兵营,顶着热辣的阳光,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他沉默着,不断思考着,两国罢兵,那我算什么?我的兄弟们算什么?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直到一个高大中年人站到他面前,留着南疆人常见的络腮胡,说自己叫巴德鲁,这在南疆语里意为最勇猛的战士。让他假扮成南疆人,然后到京城帮他做些事,就可以后半生富贵。他犹豫了,他答应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南疆度过,学习着南疆人的饮食习惯和说话方式,更被要求学习了南疆人的一种巫术,说是到了京城有用。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心中有些后悔,有些愧疚,但很快就被愤怒压下,他因朝廷罢兵而愤怒,因那些在京城享福的老爷们而愤怒,也因自己的无能而愤怒,他心里有一团火。终于,前往京城的日子到了。他现在叫李贤下,这是他到京城要用的名字,到了京城后,有人跟他接头,给了他一个盒子,说了要买的东西。他很想说对面的人是疯子,精铁、食盐都是严格控制的,竟然让身份是南疆人的他去购买,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比他合适,这不是疯了是什么?但对方并未多说,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想到巴德鲁的提醒,让他少说少问,他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交易开始了,很顺利,虽然有人跟踪,但这很正常,而且并不知道他购买的是违禁品。这让他心存侥幸,认为事情很简单,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想要私吞盒子里的灵石。他受够了为人卖命的日子。不管是天衍朝廷,还是巴德鲁,于他来说,都只是想要利用他,然后随手可以丢掉。欲望的种子一旦发芽,就再也不会停止生长。他在购买了精铁之后,从万宝楼出来,开始了他的计划,假意闲逛,找到妻子并言明了自己的身份,将盒子交与了她。在此之前,他施展了从南疆学习的封禁之术。巴德鲁告诉过他,此术一经施展,只有自己能够解开,这是他的底气所在。接下来就是躲藏起来,待风头一过,带着妻儿老小远离京城,只要有钱,到哪都是家!但他还是小看了大理寺,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小看了大理寺,以至于让他误以为大理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次,他的运气好像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