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城武见那人落地无声,拱手礼干净利索,开口就是“得罪”,知道他是个好斗的行家。“胡子”不懂其中的奥妙,只管大踏步向前想去干架。冯城武身形一闪,插在了“胡子”前面,站定。先扣好所有衬衣扣子,再将左衣袖挽一度,右衣袖挽两度,左手五指弯曲扣住右手弯曲的五指,朝对方一拱手,叫了声:“师傅!”
对方立马撤回左虚步,两腿并拢站立,右拳左掌一拱手:“晚辈不敢!”
众人均面面相觑,只有“眼镜”鼓掌叫好。中年人叫人拿来五条“希尔顿”香烟,恭手送到冯城武面前。冯城武极力推辞。“前辈的教训我会牢记在心,如果不收这烟那就表示不愿意原谅晚辈了。”
中年人说得情真意切。“这样,我来做个中可好?”
“眼镜”向那中年人一拱手问道。中年人一看“眼镜”气度不凡,拱手礼也不含糊,心想这“眼镜”必然也是师傅,欣然同意道:“师傅您请讲,”“我提议在场的每人都分一支发财烟,剩下的你收回,取皆大欢喜之意,可好?”
“谢您抬爱!”
中年人又拱手致谢。“好!烟我来发。”
“胡子”自告奋勇。“您受累!”
中年人真是礼数周全。等“胡子”发完烟,冯城武将剩余的烟悉数给还那中年人,便和他拱手道别。中年人带着他的人马送冯城武等回到车上,规规矩矩地侯在车旁恭送,就好像饭店“迎宾”恭送司机和售票员一般。“稳”司机见“大胡子”身后跟来一票人,只等冯城武他们一上车,立马关门、起步、提速跟上前面的车,完全不是他的发车风格,也少了那标志性“嘀……”的一声。“莫燥!慢点搞,给你们彻底解决了,这里以后都没人敢拦路了。”
“胡子”得意地说。“刺激”这时完全恢复了精神,翻身下床,连连道:“真的?怎么解决的?”
“嘶喉咙”也快步走到“胡子”跟前,激动地说:“神人!我还以为你带回来一批麻烦,谁知他们恭恭敬敬地站在车边相送,咧、咧、咧、还在挥手示意,这是啥情况?”
“今天全靠我弟弟,彻底给你们解决了。”
“胡子”说着大手一挥,吓了“嘶喉咙”一大跳。然后“胡子”又将经过添油加醋地向大家吹了一通。大家都对冯城武赞许有加。“胡子”又不失时机地补充:“他可是我们那唯一的大学生哦。”
大家对这小伙子更是崇拜不已,文武双全,不简单!不简单!隔了好一阵,红衣大姐回过神来怼“胡子”道:“哦!合着你是去惹了身麻烦,叫这小兄弟去解救回来的?”
“胡子”羞愧得不敢吭声。“啊哈哈哈……这小脸蛋一红更像个绣花枕头了。”
红衣大姐狂笑不止。“胡子”不知哪里来了灵感,悠悠地道:“想我报菜名?”
大姐立马求饶,连声道:“换话题,换话题,啊哈哈哈……”引得全车人哄堂大笑,不对,是哄车大笑……后来除了几处真正修路的地方小堵了一下,其余地方还算通畅。后又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远远地看到一拱型条幅:“欢迎再次光临清远”。“哦豁,本来要去清远吃鸡的,都过了。”
“胡子”又在响炸雷。“那我们掉头啊!”
“稳”司机破天荒地开起了玩笑。“一心想着吃’鸡’!只可惜是个绣花枕头!啊哈哈哈……”红衣大姐又撒下一串银玲般的笑声……“试试!”
“胡子”不甘示弱。“流氓!啊哈哈哈……”全车人的兴致被红衣大姐几个“哈哈”提起来了,大家又开起了轰鸣模式,乱糟糟的一车子声音。冯城武是个安静的男孩,人家不跟他搭话,他一般不会主动和人说话,人家找他说话他会很有礼貌地答。他笑点特低,回话时一般会面带笑容,有时他想到好笑的,独自一人都可以在那咯咯地笑。“几点了?”
冯城武问黑“荔枝哥”。“七点四十五,饿了?”
黑“荔枝哥”问。“不饿,你看这边好奇怪哦,都快八点了,天还这么亮堂。”
“夏至刚过噻。”
“哦,夏至至长,难怪。”
冯城武答。渐渐地天暗下来了,“稳”司机将车停到了一个叫“无菜不湘”的餐馆,也是银城老板,同样是银城的“迎宾”,大家已习惯了这就餐模式:想吃的吃;不想吃的就下车休息;只想上厕所的就去花个两毛钱。“刺激”特意走过来邀请冯城武和“荔枝哥”仨一起共进晚餐,说是感谢为民除了害。“胡子”也要请冯城武,说是帮他解了围,还帮他省了一条“希尔顿”。“眼镜”征求冯城武的意见。冯城武觉得不过小事一桩,不用大家破费,所以都谢绝了。如是“眼镜”发话了:“谢谢师傅好意!我们就不去打扰你们就餐和休息了。至于‘胡子’你是说好了到广州请我们吃那东东的,你就继续请我们吃那东东好了(“眼镜”不敢当广州客说请吃蛇)。今天晚餐,还是照老规矩,我来,为认识这位小兄弟今晚我们小酌一口。”
“眼镜”认真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又吃大户呀?那怎么好意思咯?”
冯城武笑道。“今天是特意请你!”
“眼镜”答。四个人,“眼镜”点了四荤三素七个菜,还叫了瓶竹叶青酒。席间“眼镜”一再表示很愿意结识冯城武这小兄弟,一定要帮冯城武倒酒。冯城武一再推脱说不会喝酒,实在没办法,端起酒杯大约接受了一两酒。“胡子”最感兴趣的就是冯城武为啥几个动作就让对方就叫他前辈。“我也不知道呀,我爸爸告诉我们如果遇到真正的行家照礼数行事,可以少讨好多打。我看今天那个中年人是个行家,所以就照我爸爸教的礼数行事而已,谁知一试还真灵。”
冯城武说完咯咯地笑。“你怎么知道他是行家,我看他那身材也不咋地呀?”
“胡子”问。“我是看那人纵跳有力,落地无声,抱拳不含糊。”
冯城武转头问“眼镜”;“您看呢?”
“是的,那人功夫不错,大热天还系腰带呢。”
“眼镜说。”
“只有师傅级的才能系腰带的。”
“眼镜”又补充了一句。“估计你打得过他不?”
“胡子”问话就跟小孩似的,‘谁打得过谁不’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不知道,但我不怕他。”
冯城武答。“为啥?”
黑“荔枝哥”抿一口酒,眉头皱到一堆,跟吃了酸萝卜似的,隔好久才问出为啥这两个字。“因我爸爸说世界上最好的功夫是躲。他还说不是‘打架’,而是‘架打’,先得会‘架’,然后才是‘打’。比方格斗,就是将“格”在前,“斗在后的”。如果一心只想如何打别人则自己的破绽肯定多,只有防守严密,才能考虑打人。再教我们得有仁者之心,人生在世不是打得过谁是行家,而是不被打才是行家。所以几乎从来都不教我们如何打人,而是教我们如何躲,故而一般人是打不到我们的。”
冯城武边吃边说,此时他已吃完了三碗饭。“受教了!听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功!”
“眼镜”异常激动地说。“中国功夫真是博大精深,你爸爸能将高深的理论深入浅出的表述,证明冯氏家族的功夫确实是相当有渊源的。佩服!佩服!”
“眼镜”越说越激动。“我要拜你为师!”
“胡子”跳起来说。“我也拜你为师!”
“眼镜”跟着说。“我先提出来,我是大师兄。”
“胡子”真是童心未泯。“岂敢!岂敢!我是你们的小弟而已”冯城武立马站起来回答。“94503的,走啦!”
“嘶喉咙”在外面催了。不过,现在不像之前的那么灵了,不叫个三五遍,还真没人理了他。“今天那桩锤到底有多重?”
“胡子”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些可以量化的东西。“你不是也提了嘛?”
黑“荔枝哥”可能有点上头了,现在脸是黑里透红,印堂放光,还真是蛮健康的颜色。“胡子”被他一句话给呛死了,羞得满脸赛关公。“我也不知道有多重。”
冯城武答。“但我感觉比四块预制板的一头还是要轻不少。”
冯城武补充到。“应该有六七百斤。”
“眼镜”估计道。“小兄弟,你的酒一直没喝呢。”
冯城武因从来没喝过酒,所以没有敬酒的习惯。一上桌就只记得吃饭且他饭量又大,几乎是可以一直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从没喝过酒,也不知怎么敬大家!”
冯城武端起酒杯不知如何是好。“来来来,不用客气,我们四兄弟,碰下杯,把杯中酒全干了。”
“眼镜”提议。“走啦!94503的,走啦,走啦。”
“嘶喉咙”已催了好几遍了。“那好,干杯!”
冯城武说。他们四人将杯一碰,一扬杯,都一饮而尽。这是冯城武第一次喝酒。大概一两,45度的竹叶青就这样被他当白开水喝了。“哎!哎!”
冯城武在那里喃喃低语。“咋啦?”
“眼镜”关切地问。“好有感觉哦。”
冯城武答。“你喜欢喝这酒?早说噻。”
“胡子”笑道。“不是,我是感觉这酒从心窝这里流下去,热热的,好像我爸爸教我们内气功的感觉哦,我爸爸教我们好多年,我们都一直没这感觉,今天无意中找到感觉了。”
冯城武说。“哦,我知道了。”
“胡子”一拍脑袋说道。“你又知道啥了?”
黑“荔枝哥”专怼他。“我知道为啥练功的人都能喝酒了,就是为了找感觉,然后功夫也好了,酒量也大了。”
“胡子”发表着高论。“请你们上车了。”
来了个“迎宾”敲门进来很客气地说道。“眼镜”快步跑向收银台,冯城武他们三个也赶忙出了房间。“买啦?没买啊?”
“眼镜”站在收银台发呆。“买啦,司机师傅帮你们买啦,请你们上车呢。”
“迎宾”跑过去对“眼镜”说。“哈哈,这可是媳妇妹几坐花轿————头一遭哈。”
“胡子”都有点激动了。上得车来一看,全车人都坐好了,就等他们四个。冯城武连连说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稳”司机说:“没事,你是我们的英雄,今天我们都得谢谢你!”
“谢谢!让你们破费啦!”
冯城武道。“不客气!大家都坐好了吧?我开车啦!”
“稳”司机很有礼貌地提醒。“嘀……”后来得知,那路霸近三个月来隔三差五地出来拦车,开口就是要“希尔顿”,一堵就是个把两个小时。今天一不小心被冯城武给收拾了,还毕恭毕敬地送冯城武他们上车,所以司机们今天觉得特别解气。然后还一件特好玩的事就是:从经历命悬一线开始,“刺激”的手、足一直不停地抖,全身乏力,所以车也一直是“稳”司机开。“眼镜”得知此情况后,一个动作就将“刺激”给彻底治好了——“眼镜”将“刺激”的左耳朵轻轻向上提了三下,然后又对着左耳朵孔轻轻吹了三口,五分钟不到“刺激”手也不抖了,足也不抖了,也不乏力了,竟然就这么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