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门扉打开,防尘遮挡布无风自起,
邢河愁那骤然放大的瞳孔里,清晰反映出这样一幅画面—— 四具躯体像积木一般整齐垒放在隔间上层,从下至上分别是福神平原的妻子、儿子、母亲、女儿, 所有尸体双目都是睁开状态,浑浊无神、布着血斑的突出目光齐齐朝着隔间外侧方向,面庞青紫肿胀,皮肤有渗血斑点。 那没由来的哭声在隔间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就已经停止, 然而邢河愁却觉得遍体寒意愈发强烈, 他想要咆哮大叫提醒队友脱离任务,身躯却不受任何控制,大脑也突兀地迟缓下来, 所有念头尚未上浮,就被浑浑噩噩的沉睡欲望所冲垮。 随着双眼缓缓闭上,邢河愁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一股蛮力肆意拖拽,整个人像是飞上了高空当中, 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个日语男声的呼唤,“福神!能听到我说话么!”浑浑噩噩的麻木感迅速流逝, 再睁眼时,邢河愁愕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木椅上,处在一个空旷环境之中,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木椅正对着的方向,有两片半重合在一起的巨型椭圆形屏幕。 “哟~” 略显轻佻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邢河愁转过头去,就看见李昂同样坐在一张木椅上,慵懒地朝自己挥了挥手,柳无怠就坐在他旁边不远处,再边上还有一张空余的椅子。 再往后的话,可以看见一座由木质椅子碎片堆积而成的庞大山峰,在屏幕照射出来的光芒当中隐隐约约露出一脚。 邢河愁迟疑道:“这是哪?封刀呢?”
“看屏幕,这里应该是福神平原的脑海。”
李昂平静说道:“现在操控福神平原身躯的,应该是小刀哥。”
邢河愁转头看向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是一片夜晚下的绿色田野,远处有着郁郁葱葱的小山,山脚下似乎有一片居民住宅,看起来像是村庄的样子。 周围空间里响起了万里封刀的声音,“呃...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换你来当高达了。”
李昂朝着屏幕说道:“能看看你自己现在的状态么?看看还是不是福神平原。”
“呃...好。”
万里封刀低头看去,发现这具身体矮了很多,大概就是八到九岁的小孩子身躯,穿着衬衫中裤, 正站在田野中间,脚下鞋子已被泥泞所污染。 借着照射到田野水渠里的月光,万里封刀看见此时自己的面庞,似乎能看出是福神平原的轮廓。 “这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万里封刀迟疑道:“我们在他的回忆里面?”
“有可能是回忆,也有可能是你在真的操纵过去的福神平原。”
李昂说道:“从水渠里捡块锋利一点的石头出来,在手腕背上切个能留下长久伤疤的小口子吧。”
“伤害自己?”
万里封刀想了想,立刻明白了李昂的意思, 从之前的现象来看,众人似乎被卷入了福神家的异常死亡事件,这样的传送可能还要进行多次。 如果现在就在小时候的福神平原身上留下伤口, 那么下次要是能传送到未来,就可以通过是否存在伤疤, 来检验自己等人是在“观看回忆”, 还是“真实操纵过去的福神平原”。 万里封刀也不废话,从水渠里翻找出一块石头,就这清水擦洗一番后, 用其锋利的一段,在手腕背面切开了一个长约两厘米的小口子, 随后从白色衬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在伤口上缠了两圈。 万里封刀检查了一下包扎好的伤口,问道:“好了,接下来怎么做?”
“唔...从田野里的水稻生长状况来看,时间应该是五月中旬至六月中旬左右。”
李昂缓缓说道:“如果现在福神平原还是九岁,那么现在我们正好就在日记的空白期。 这起异常事件,是要我们进行调查、找寻福神一家死亡的真相么...” 柳无怠说道:“福神平原的儿子、女儿、妻子、母亲,四名死者的脖颈上都有较浅的环形凹痕,以及指甲抓伤的痕迹 眼球突出,面庞青紫肿胀,皮肤有出血点,瞳孔中有斑片状出血点, 应该是死于勒死,且为他人谋杀。”
“环形凹痕?”
万里封刀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记起了那副画面,疑惑道:“为什么不是集体自缢而死?”
“因为痕迹很特殊。”
李昂解释道:“勒死和缢死都会在颈部留下索沟, 一些没脑子的犯罪分子会先勒死受害者后,将现场伪装成受害者自缢而死, 但两种死法留下的痕迹截然不同。 缢沟的特点是脖颈中间痕迹较深,两侧痕迹较浅,痕迹斜行,会‘提空’现象。 而勒沟的特点,则是水平、均匀、环绕、闭锁,通常不会有提空现象。 而且被勒死者,其脖颈深处组织会出现被勒损伤,在挣扎搏斗过程中出现勒沟部肌肉出血及骨折,这都是缢死过程中很难出现的。 也就是说,犯罪分子极难混淆两种死法。”
李昂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那副画面,继续说道:“在勒死中, 勒绳柔软,则勒沟较浅而不明显; 勒绳细且硬,则勒沟较深,成较窄的深褐色皮革样化; 福神一家四人的水平勒沟环绕颈部,痕迹较浅且不明显,无中断,呈不整齐条形淡痕, 应该是被宽布条勒死——宽布条会在收紧过程中发皱,因此产生不规则淡痕。 这里的勒死,大概率是他人谋杀,而不是集体自勒。 自勒死亡案件中,死者通常会仰面朝天躺下,在脖颈前方或脖颈侧方,将颈部勒索打结,最后用双手拉住勒绳,或用金属棍棒、螺丝刀之类的东西伸进勒索进行辅助。 但是那样的话,脖颈前方会出现绳结痕迹。 而福神家四人的脖子上都没有绳结痕迹,反而有指甲抓伤伤口,也就是说,不是死于自勒。”
“....” 万里封刀哑口无言,几次经历下来,他倒是对李昂娴熟掌握刑侦技巧见怪不怪——这货学会什么都不奇怪。 他仔细想了想,又问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用重物,比如砖石之类的物品悬挂在勒绳上, 自己仰面朝天,躺在床或者桌子之类的支撑物体上,把头伸到桌子外,悬空进行自勒呢? 这样的话,同样会没有绳结痕迹,且会出现指甲抓痕。”
李昂笑道:“悬空自勒的话,脖颈后方的痕迹就会比较浅,因为重物下坠的重量会主要集中在脖颈前方。 而福神一家四人脖颈的痕迹则很平均,时有中断。 综上所述,这四名死者只能是勒死,且为他人勒死。”
邢河愁皱眉道:“凶手会是福神平原么?”
“不好说,但大概率是。”
李昂摊了摊手,淡漠说道:“注意到尸体的摆放顺序没有?最下面的是福神平原的妻子福神里绘,网上是儿子福神博已,母亲福神美代子,女儿卫门杏子。 假设是歹徒趁着福神平原不在,冲进家中,悄咪咪实施暗杀,那么首要目标应该是作为成年男子、具有一定抵抗能力的福神博已才对, 而不应该是五十岁的福神里绘。 而如果是福神平原自己动手,那么逻辑就很简单了, 他先在卧室里面杀死了妻子,完成藏尸之后,到儿子房间勒死了儿子, 随后前往母亲卧室,勒死老眼昏花的福神美代子。 垒放好尸体之后,再打电话给女儿,让女儿带着孙女登门拜访,最后再勒死女儿。 特制的隔音窗户与紧闭的大门,都是为了防止家人挣扎时候发出喊叫,吸引邻居注意——这样的话,那么就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自灭家门惨案。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 还有很多疑点没有得到解释...” 李昂眉头紧锁,突然间语气骤变,朝着万里封刀大喊道:“快跑!你后面有东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