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在架子上抽出一本有东晋·黄释之注释的北宋秘刊本《真古文·尚书》,正好翻到《大禹谟》这一篇,有一句“可畏非民”。前面还有一句“可爱……”什么什么的,其余文字都不可尽识。
王直正揣摩句子,范钦走来道:“怎么样,好看不?我这里像这样的古怪书籍,还是很多的。”王直回道:“这上面好像是古米息尔文:一种鸟迹文字。像用鸟爪子抓的样的,有的形状干脆就是一只小鸟。而且鸟的种类还挺多……我都辨别不全……” 听他们讨论,这时吴承恩凑过来,也瞧上一瞧,道:“对对对。这些都是西昆仑文字。下面的小字则是晋代黄氏的汉文注释。”
西昆仑就是前文所提过的米息尔国(米斯里国),位于西亚北非。从宁波航海去那里(红海:赤水之滨),大约要一到两个月的路程。若从地中海绕过去,则需要四个月甚至半年时间,或者更久。
吴承恩道:“古米息尔文要草一些,这些文字则更端正一些:是上古篆书……” 谢和道:“世间文字,要么象形,要么表音。这种文字,既象形,又表音。科学得很!”吴承恩也朝着王直凝视的那段文字端详,补充道:“看这‘可爱非君’四字。这‘可’字,似某种打了结的绳索;这‘爱’字,似一只蹲坐的老鹰;这‘非’字,是成对的一双羽毛;至于这‘君’字,就是一位君子在座位上呢。”
众人都凑过来,点头道:“是是……” 吴承恩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有没有这种类似的书或书目?”
范钦道:“好像有本类似的,但是是一本《心经》。”
王直道:“不妨拿来看看呗!”
范钦遍按照排序,去架子中取来一本经书。 吴承恩简易地扫视了一眼:毕竟能力有限,书中文字竟然不可尽识别。这书既不是十六国时代鸠摩罗什的译本,也不是唐朝唐玄奘的译本,是一种众人都没有见过的新书。 这时候王直转过话题,说道:“你这里摆放的东西。好像有点儿杂乱。”
谢和亦附会道:“确实好像还差点儿意思。要不要我们帮你分门别类下下……” 范钦道:“那真是求之不得啊!”
谢和和吴承恩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把书籍等物体简要的分门别类了一番。最后谢和跟吴承恩商量了一下,由吴承恩向范钦等人解释。 吴承恩道:“这里建议宝库就按‘器、帖、画、籍’四样分类。器是器物、帖是书帖、画是绘画、籍是书籍。”
书帖、绘画主要是宋元以来,尤其是明人的文人墨宝。宋代:北宋、南宋的有一些,元代的也有一些,但是明代的则居多。尤其是江浙文人的东西最多。譬如文征明、唐伯虎、沈周他们的书帖或者绘画是都有涉猎、收集的。
吴承恩接着道:“其中,书籍按‘四书五经’、‘兰台秘典’、‘诸子百家’、‘列代文集’四个类目进行区分和摆放。”“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是常见书籍。名贵与否在于是什么朝代的刊本。越古老的,越趋向于本源的当然越值钱。
谢和总结道:“即是‘经’、‘典’、‘子’、‘集’四样了……”这其中的“典”,主要是些历史书册。典和集则不易得,且没有固定模式的可言,尤其是文集,收集起来全凭一个“缘分”。 王直道:“改天我让陶翔兄弟送你一套新编的《宁波府志》。”叶宗满问道:“那像那类地方志,应该分在哪个类目里面呢?”
吴承恩道:“当然是秘典了。地方志都可以列在其内,方便查阅。”
范钦附会道:“对对。我最喜欢四处收集地方志和人物志了。”
叶宗满道:“改天我让商会里的伙计多给你配给些家具来。反正是我之前没有卖完的,柜子或者椅子什么的,方便你拿来用。虽说这是你家私用宝库,也不免随时有些宾客来访。有些家当,总归方便些的。”
范钦道:“那可就大恩不言谢了。”
谢和道:“我身无别物,还指望常来访问。我就捐赠几篇兵法吧,还有王门的剑术心法。”
吴承恩接过话茬道:“……我也送点地图什么的。像以前郑和大人出海的图志,我这几年也收集了一些。”
王直拍手道:“如此甚好。这也算是我们交流经验的举动。大家的人生经验将会更上一层楼。感谢范钦兄弟为我们提供了天一阁这样美好的场所。”
范钦道:“欢迎你们常来。来的时候,我若不在,就跟范叔或者枝丫儿打个招呼就是了。我不会收取你们的费用。”
谢和道:“那不成。观览费用还是要交的。不然你怎么维护场所和保有这些书籍等宝贝。该收的务必请收下。”
王直道:“也是。宗满、公平!去车子取来这次带来的投资和观摩费用。”
于是叶宗满、谢和、吴承恩、范叔去取来此番从商会带来的投资金——黄金500两(值白银5000贯有余)。范叔找了个地方让大家藏了起来,以便未来取用。 之后闲来无事,范钦带领大家到明池一带游玩了一番。 王直心想不便叨扰范钦,于是他让大家到附近的月湖集市小食楼去吃饭。到了下午,众人就跟范钦及范门家人道别,余众乘车赶往港口,乘宁子戊号船回双屿岛了。之后,每逢月末,王直就安排商会里的喜好读书人,尤其是譬如四友什么的,前来宁波天一阁读书,增加阅历和知识。 其余的时间,岛上的各商会各种众,加紧时间增修建筑和装潢——为的是来年以后召集更多的人。一旦不想工作了,他们就可以来天一阁看书,反正也花不了多少工夫,还能偷懒休息一下,或者在月湖集市吃逛一下。火者亚三和王直看在眼里,也不会去责难他们。对于这种事情,他们反而是鼓励的。并且看书钱和休假钱,都是商会单另出,完全不占用宋氏眷族们的薪水。 这等好事,谁不乐意?